四喜的小臉都皺緊了,小聲嘀咕,“那不就是說,殿下從兩三歲的時候,就一直生活在外宮的冷宮里?”
蘇青看了他一眼,又朝側前方的云落落看去,卻不見她有半分情緒。
心下微沉。
頓了頓,還是再次說道,“是,直到后來殿下受皇上信重,做了御察院的院司,清華宮內,才漸漸地有了模樣。”
四喜來清華宮的時候,清華宮雖然冷清卻也已經有不少伺候的宮人了,還不知道有這樣的典故。
又問:“那為何殿下不搬去元和宮,啟祥宮那樣靠近宣政殿又氣派的地方啊?”
蘇青搖搖頭,“奴婢不知。”
四喜失望地癟了下嘴,又有點兒心疼地小聲說:“殿下好可憐喲!我記得二殿下好像到快十五歲了才住進永寧宮的吧?干爹偷偷告訴我,二殿下那時候不情愿還哭過鼻子呢!”
剛說完,就聽蘇青低聲道,“四喜公公,不可擅議主上之事。”
四喜立馬一捂嘴巴。
蘇青又看了眼云落落,發現她依舊那副無起無伏的淡漠樣子,似乎對她的話不曾入耳,又或者,毫不在意。
——果然是天仙麼,這般無情無緒,只怕……是個極難親近的。
祖父的吩咐該如何才好?
她心下暗忖。
忽聽云落落問:“你們為何不躲?”
蘇青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四喜已經在旁邊笑道,“不能躲的啦!不管永寧宮那邊怎麼樣,咱們清華宮要是先亂了,豈不是昭告整個大玥宮宮內不好了麼?”
說著,他還挺驕傲地挺了挺胸脯,“我們要替殿下守好大后方嘛!”
哪怕那‘妖魔’此時同他們不過豎墻之隔,他們作為第一道防線,也絕不能成為第一個自亂陣腳丟盔棄甲的‘逃兵’。
蘇青看了眼四喜,微微露出幾分笑意,道,“有三殿下在,便是天塌下來,我們也是不怕的。”
說完就惹得四喜朝她看了一眼,輕笑,“蘇姑姑,這話說得好假哦。”
對上這樣孩子氣,便是蘇青也忍不住會露出幾分掩藏的心性,笑著回了一句,“四喜公公方才說的才比較假吧?”
四喜眼珠子一轉,摸了摸后腦勺,“嘿嘿,是嘛?”
蘇青輕笑,回過頭來,卻見云落落的目光落在宮苑的一角。
她轉過頭去,就見那柱子后面,有兩個宮人交頭接耳,像是想偷偷越過耳房從后門離開。
一見到蘇青站在廡廊下,登時嚇得直往后縮。
蘇青的笑臉頓時成了下來,皺了眉,剛要呵斥。
面前卻遞過來一沓符紙。
她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上頭游走蒼勁的朱砂符文。
便聽這位‘小先生’安安靜靜地說道:“此符貼于宮內東西南北四處。”
就算蘇青不知道這是什麼,可最近關于這位‘天仙’的傳聞實在是如雷貫耳。剛剛入京,便輔佐殿下,破了困擾大理寺多日的‘戲子案’,抓住了興平郡主私下里差點復活的怪物!
其玄術之力,甚至不輸飛云宮的圣僧!
這樣的人物,拿出來的符篆,會是怎樣的厲害東西?!
蘇青垂目,伸雙手畢恭畢敬地接過。
四喜在旁邊問:“先生,這是什麼符?”
云落落摘下腰間的一個布兜,正要打開,聽他問,說道,“平安符。可護方圓之地,不受邪穢侵襲,不受百害荼傷。”
“哇啊!”四喜驚訝。
蘇青卻是瞳孔輕輕一顫!
——平安符?!
第四百四十七章 誰又在乎?
為何這位‘天仙’要賜下平安符護衛清華宮?
是因為她剛剛說的話麼?
原來這位‘天仙’看似清冷,實則方才已將她的話皆聽進去了?
以平安符,護衛清華宮。
這位‘天仙’對三殿下……
正要說話。
眼前,卻又出現了云落落伸過來的手。
翻開朝上的手心細白而干凈,掌心有一層薄繭,一顆鮮艷的紅色珠子躺在里頭。
她尚不解這是要做什麼時。
就聽云落落安靜寧然的聲音傳到耳邊。
“這是朱砂丸,你思慮過重夜不能安眠,此丸我添了精心咒在其中,隨身佩戴,可安神助眠。”
蘇青一震!
不用問,都知道這是怎樣價值連城的好物!
可為何卻賜給她?
略一遲疑后,笑著頷首,“無功不受祿,奴婢不敢受先生如此厚賞。”
四喜在一旁急了,想要說話。
云落落輕輕的話語聲落下,“你自從前伴隨三郎左右,當是十分辛苦。這是你該受的。”
四喜張著的嘴頓住。
蘇青猛地抬頭朝云落落看,眼里的驚愕便是她也半分遮掩不住!
能在封宬身邊待下去的宮人不多,她算得上一個。所以四喜不知道的事,她也都知道不少。
可她方才根本只是為了親近才故意說起三殿下從前的往事,根本沒有半分訴說自己苦楚的意思!
旁人若聽了,只會心疼三殿下的艱難處境,又可以為這些事不過是她道聽途說來罷。
誰會想到她的一路辛苦?
可眼前的坤道,她居然……
蘇青忽而再次垂下眼,掩住面上的失態,繼而得體含笑,“謝先生厚賞,本就是奴婢的本分……”
卻見云落落的手,又往前湊了湊。
她婉拒的話語終是沒法再說出口,再次抬頭,看向云落落。
那樣清美又安然的面上,不見半分高高在上的施舍,一雙純澈干凈的眼睛里,也沒有絲毫故作假意的憐憫與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