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容彎了明媚的眉眼,卻搖了搖頭,“她的醫術很好,等我同她相識了,讓她給父皇請脈。”
景元帝笑開,“是個會醫術的?倒是也不錯。要是身份貴重的,只怕是要欺負你,不如那些身家淺薄的,也能敬重你些。”
又拍了拍她的手,“那父皇可就等著了。”
說笑著,景元帝的眼皮子就慢慢地沉了下去。
封容抬頭看著他。
直到他徹底昏睡了過去后,也沒站起來,依舊拉著景元帝的手,朝身后道:“出來吧!”
一張森白面皮狐貍眼細長如妖的臉從槅扇后探出來,嘻嘻一笑,來到龍榻邊。
一眼看到景元帝的傷口,‘嘖嘖’搖頭,“二殿下可真夠狠的。瞧這給咬的,真龍天子啊!”
話語里常有的譏弄嘲諷,不是空虛子又是哪個?
封容面無表情地問:“可有治療之法?”
空虛子走過去,湊近到傷口前細細地聞,然后忍不住笑了。
反過來問封容,“榮華公主殿下想要個怎麼療法?”
封容看過來。
空虛子狐貍眼上翹,面部怪異而瘆人。
“有圣僧的法子。也有公主殿下的法子。全看您付不付得起診費了。”
封容默了片刻后,忽而勾唇一笑,從袖子里,掏出一枚嫣紅如血的紅寶石,往空虛子腳邊一丟。
空虛子原本氣定神閑的神態頓時一變!狐貍眼死死地瞪著腳邊那顆在宮燈下閃著瑰麗光澤的寶石!
便聽封容的笑聲在安靜的宮殿內,輕慢地響起,“無意間得到的小玩意兒,不知可夠做診費了麼?”
空虛子彎下腰,良久,終是伸手,將那鴿子血的寶石撿起。
然后,抬頭看封容,“你要怎麼做?”
封容跪坐在龍榻上,看著虛弱的景元帝,笑道,“我要父皇康健。”
那便是要跟空心對著干了。
空虛子攥了攥手里的紅寶石,腦中一瞬閃過當年父親揮舞大刀在院中操練時刀光劃過的流彩。
詭異地扯了扯嘴角,“公主殿下,還真是——算無遺策。”
“過獎。”
封容輕笑,轉過頭來看她,幽聲輕慢,“不及……大小姐,忍辱負重。”
槅扇外。
王鶴垂著頭,靜如木石。
……
第四百五十一章 就坐一下
“咯嗒咯嗒。”
臨近夏日祭,京都的宵禁也比平日晚了許多,已近戌時末,街上尚還有行人往來。
更別提本就是夜間熱鬧的平康坊了。
人來人往,歡聲笑語,各青樓楚館前皆是門庭若市。
老鴇龜奴還有藝娘子們的招呼聲,此起彼伏。
封宬懶洋洋地靠在側壁上,聽著外頭的動靜,不知在想什麼,眉眼間有幾分凝色。
云落落單手撐著下巴支在窗棱邊,看窗外燈火輝煌的平康坊的街道,繁華之中,各人盡不同的浮生之態。
“落落。”
身后,封宬忽然開了口,“封宗的尸變提前,與他被逼成僵,是否是同一人所為?”
嗓音微啞,透著幾分疲倦。
云落落回頭,眨了下眼,道,“以那位道人的玄術之力,當不能引二殿下尸體提前生變。”
封宬眼神微沉——果然。
他看著云落落,道,“落落,若是如此,我想此次永寧宮之變,恐其中多有糾葛。”
見云落落轉過來,頓了下,才繼續說道,“我懷疑,有人知曉我帶你去瞧了封宗的尸體,且看出了抽走封安魂魄的妖邪在尸體上做的小動作。為了防止你我布局捉住此妖邪,故意讓封宗的尸體提前生變。”
云落落看不出什麼情緒,但是封宬知曉,她在安靜地聽著。
于是接著說道。
“如此,便可借由宮內那些道佛之手擾亂你我計劃。然而,對方可能也沒料到,凌霄真人會如此貪心,怕被別人搶了功,將封宗逼成僵尸,反給了我們可乘之機。”
云落落點了點頭,正好這時外頭傳來一聲嬌呼。
“小郎君,不進來坐坐麼?今日我們春香館的花魁鵲枝姑娘可是登臺呢!往日里那可是千金難見一面哦!”
云落落便下意識朝外頭掃了一眼——花魁?
“梆。”
腦袋被封宬屈指敲了下。
她立馬捂住轉過臉來,平和靜然的眼眸朝封宬看,分明沒什麼情緒的。
可封宬卻瞧出了她的委屈。
然后,就聽她輕淺地說:“三郎你怎麼跟觀主一樣的?”
封宬屈著的手指一頓,又極細微地蜷了蜷。
才放下手,道:“青云道長打過你?”
云落落想了想,點頭,“嗯。”
封宬眉頭一皺,卻聽她說:“跟大師兄闖禍了觀主就會生氣,不過大師兄都幫我擋了。后來,大師兄離開靈虛觀后,觀主就沒有總是跳著腳要打人了。”
她的話分明很安靜,與車外的喧鬧格格不入。
卻又這樣清晰而直接地切進了封宬的心頭。
讓他被切開的血肉處,泛起一絲疼,一絲痛,一絲苦,一絲不著痕跡的,酸。
他長睫微顫。
忽又聽云落落問:“所以,三郎想怎麼做?”
封宬頓了頓,才壓下心頭那一股子亂七八糟的難受心緒。
看向云落落時,又恢復了慣有的溫和雅意,“封宗被殺,妖邪出現,并非意外。我要做一場戲,引出殺封宗的兇手。”
云落落眨了眨眼,似乎不懂做一場戲是什麼。
“殿下,云先生,到了。”趙五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封宬抬眸看了眼,笑著伸手摸了摸云落落的腦袋,“夜深了,早些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