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聽她說:“嗯,我要去見三郎。”
分明白影問得隱晦,可她卻這麼直白而簡單地說出了自己的心思。
坦蕩而赤誠。
白影笑著答應,“是。”然后一拉馬韁,調轉車頭。
第五百零七章 最深的情意為哪般?
車內,蘇青看著再次轉臉看外頭的云落落,少見地壞了自己的規矩,輕聲問:“云先生,為何……不等長公主殿下?”
云落落眨了下眼,似是被她的問聲驚動了思緒。
轉過臉來看著她,靜了會兒,才慢聲道,“她應該會需要很久。”
很久?
一棟小樓,轉一圈,至多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為何會需要很久。
可先前失了自己的規矩出聲詢問已是不妥,蘇青便再次沉默下來。
不想,卻聽云落落出聲。
“蘇姑姑。”
“奴……先生您說。”
就見云落落曲起手肘撐在車窗邊,支著下巴,緩緩地問。
“你所見過的,最深的情意,是哪般的?”
蘇青一愣,“這……”
她自幼以奴身生長宮中,能茍延保命已是極限,哪里還知曉什麼情意?
可她的規矩是,主子的問話,絕不能說不知。
認真想了會兒,說:“也許是像我父親母親那般吧!”
“嗯。”
云落落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她。
這樣的眼神,讓她沒有半分被敷衍的難堪,反而有種父母之事能被敬重之人仔細在乎的欣喜與驕傲。
她的語氣輕松了幾分。
“我父親與母親一直也只是相敬如賓,父親常年帶兵,甚少在家。母親只我一個獨女,可父親卻始終沒有妾氏,便是家中長輩說要父親抓緊生個男孩才是正經,父親也只說,母親能生,早晚會生的。”
說起往事,蘇青漂亮又刻板的臉上浮起了一層淡淡的懷念與微笑。
那種笑,與尋常云落落所見的歡喜與悅然不同,有種滿溢的幸福與懷念的……哀傷。
可這哀傷,又是叫蘇青歡喜的。
云落落一時看著她的笑意便凝了神。
而蘇青陷在回憶里,也不曾注意到云落落的視線。
“他們沒有旁人說的那般花前月下濃情蜜意,可是,每回父親出征時,母親會在數月前就開始連夜地為他縫制衣襪,擦洗盔甲,整理用具。父親也總會在出征后,常常地往家里寫信給我寄小玩意兒,那些小玩意兒里頭,總有一兩件釵環或首飾,是給母親的。”
蘇青微笑著,眼底卻漸漸泛起一層紅暈。
“所以,母親在父親離世后不久,因為太過思念父親而逝去,我心中并無怨懟。”
她垂下眼,掩去了此時的情緒,唇角卻依舊含著笑,“如今十幾年過去了,若是父親母親都已投胎轉世,我想,他們應該還能再續前緣吧?”
她捏了捏裙子的一角。
就聽窗邊,云落落說:“手拿來我瞧瞧。”
蘇青一怔,伸出手去。
手指就被云落落捏住。
她抬眼,便見那皎白如云月的臉湊過來,認真地看向她的手心。
仔細地瞧著她掌心的紋路后,抬頭,朝她看來。
眼角極淺極淺地彎了下,道,“是,他們都過得很好。”
“!”
一道酥麻頓時從蘇青的腳底直竄頭頂!
她眼睛一瞪,毫無防備地一下濕了眼眶!
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居然哽住了喉頭!
面前云落落的笑意明明那樣淺,可是她卻被這笑給熏染的,從心底漫出無限的欣喜來!
她一下攥緊衣裙,終是開口,“那……就好。那就好。”
哽聲輕顫。
云落落又伸手過來,輕輕地拍了拍她。
她倏地落淚,卻浮起極為高興的笑容來。
車門外。
白影笑著,拉住早已停下的馬韁,對身后道,“云先生,御察院到了。”
……
“落落?”
封宬擱下筆,意外地抬頭,看到門口出現的身影,還真以為自己是眼花了,當即站了起來,“怎會到御察院來?今日不是去魏國公府麼?”
云落落跨過門檻,便對上了迎過來的封宬。
點了點頭,“方才去過了。”
封宬露出異色,“這麼快?”
按著魏國公府的規矩,招待云落落這樣的貴客,至少也是要留席招待的。
云落落瞧著他,“嗯,出了點事,我就回來了。”
“出事?”
封宬立即朝她周身看,“你沒事吧?”
云落落扶住他的胳膊,搖了搖頭,“三郎,魏二郎君,若是不救,恐怕只有月余的命數了。”
這回封宬當真驚了下,“我倒是聽說至少還有小一年的光景?怎會?”
突然想起什麼,又看向云落落,“所以,浮夢樓見面之后,你才會主動與他說話?”
云落落眨了下眼。
封宬才忽然想起這些話是他從四喜那臭小子口中聽來的,真假尚未可知呢。
剛要再說什麼轉移過去。
卻見云落落點了點頭,“是。”
“……”
封宬一時也不知自己是真的該酸一下,還是對她這樣的坦率安心些。
最終低低一笑,拉著她在一旁坐下,摸了摸有些冷掉的茶壺,門口的趙六轉身便去。
封宬收回手,繼而道,“魏二郎竟已病重如此,倒是讓人始料未及。”頓了下,忽又壓低了幾分聲音問:“阿姐如何?”
云落落看他小聲的樣子,眨了下眼,道,“她并未跟來。”
“嗯?”
封宬是真的沒想到,“阿姐居然沒有跟落落去魏國公府?”
分明是她將事情招惹到了云落落眼前,怎地又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