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見……一只小小的紙人,正悄摸摸地順著食盒邊緣擠,試圖扒拉開先生放在桌上的手,鉆進她的袖子里去。
不成想。
云落落卻突然手腕一抬,端了碗喝粥。
剛扒拉住云落落一根小手指的小甯一下掉下來。
鬼火跟著‘蓬!’
“哎喲,臭道姑,你!”下意識罵了一句,忽而又噤聲!
魏璐捏著筷子的手一顫——這紙人不僅會動!還會說話!!
想悄悄去跟二哥探討一下。
轉臉,卻發現,二哥盯著那紙人,眼眶四周都紅了。
魏璐默了默,忽然想起什麼,又看了眼那藍花的小紙人,以及她頭頂那朵漂亮的藍色火焰。
沒說話。
就聽云落落道:“兩位嘗一嘗這蟹黃包,南邊的口味,不知可能吃得慣。”
魏國公府素來規矩嚴,食不言寢不語都是從小就教出來的。
故而魏璐方才縱使有滿腹言語,卻也不會開口。
如今乍一聽到云落落就這麼隨意地開了口,竟不知該做個什麼回應才好。
誰知,就聽旁邊的魏晗先溫文含笑開了口。
“是,多謝先生。”
夾了一筷子蟹黃包,道,“一直聽聞江南風景如畫,卻從未得見,當真是一件憾事。”
不僅說話了!還說了好幾句!
魏璐回過神來,連忙也夾了一筷子蟹黃包,熱度剛好,送到口中,頓時一股鮮味溢滿唇齒!
饒是她常吃珍饈,也叫這味道給驚著了。
忍不住又看了眼。
云落落已將另一份食盒放到了二人眼前,又道,“這是千層糕,略油了些,不過味道十分香甜,二郎君病體才愈,淺嘗一口便好。”
這就是正經的主人家招待客人呀!
西廊底下一溜排的護衛互相對視了眼,齊齊嘿嘿笑。
魏璐一時叫這一群郎君的笑聲給鬧得有點窘迫,抿了下唇,夾了一塊千層糕,低頭,小小口地咬。
模樣很是大家閨秀。
暗七蹲在那兒瞧見,瞇了瞇眼。
桌邊。
魏晗含笑也夾了一塊,道,“多謝先生。聽說江南多甜食,風味清新淡雅,京都并不多見,不想今日一試,竟如此甘美。”
不愧是世家教養的子弟,便是自己的規矩在那兒,卻也能配合主人家來往客套,不叫人有半分為難。
桌邊,試圖悄摸摸從桌沿爬下去的小甯聽到他溫文有禮的說話聲,忽而想起多年前他便是這副樣子。
不過那時的魏晗,更加有活力,也要更沖動些。
會用文質彬彬的話語回擊每個讓他不高興的人。
鬼火微閃,便要朝桌子底下悄摸摸地跳。
忽又聽魏晗道,“聽說江南不僅美食多奇,民間巧藝也十分獨特。方才見先生院中多紙人靈動,著實大開眼界。”
紙人。
小甯一僵。
鬼火快速抖了下,立馬就要朝桌子底下跳。
不想,原本抬著手的云落落忽而落下胳膊。
跟沒看見她似的,一下將她壓在了袖子底下!
“撲!”
她鬼火一閃,好懸沒滅了!
跟著直接回到了她的胸腔里!
她艱難地抱著鬼火,想罵這‘臭道姑’,卻又不敢開口。
咬牙切齒小心翼翼去拽自己的身體。
旁邊,魏璐偷偷瞄了眼,心說,會不會扯爛掉啊?
魏晗眼角余光掠過,微微一笑,再次朝云落落道,“恰逢五皇子將百日,大嫂為賀禮也是費盡心思。某先前身子不適不能幫忙,如今卻是想替大哥大嫂分擔些許。”
他頓了下,禮數十足地笑道,“今日瞧見先生這紙人十分得趣,有心想學一學,做賀禮敬于蓮花宮也是十分得宜。不知先生可否賜教?”
魏璐捏著筷子,默默在心里給二哥鼓掌!
云落落看著微笑著不見一絲唐突,卻又將理由擺了十成十足的魏晗。
伸手,將袖子底下的小甯拎了出來,往其中一個食盒蓋子上一放,正對著魏晗,平平和和地說:“我這兒許多的紙人都是她剪的,二郎君可請教她。”
小甯鬼火僵在胸口,像個沒有靈魂的紙人木木地坐在那里。
她假裝自己沒有眼睛,哦對,她就是沒有眼睛!
看不見魏晗!
看不見你們這些‘壞蛋’!
魏晗眸底的笑意都漫了出來,看著這不過半掌大小的紙人,似是有些好奇地問:“先生之術當真玄妙,如此紙人竟如生者一般,怎會如此靈動?”
云落落夾起一塊魏璐帶來的糕點,淡定地說:“嗯,這個比較特別,有魂魄附著。”
魂魄。
“!”
魏璐盡量鎮靜的臉有一絲崩裂——誰的魂魄?……長公主殿下?
魏晗卻眼睛不錯地看著那小紙人,點了點頭,問:“不知這位……怎麼稱呼?”
云落落鼓著腮幫子,完全沒在意地說道:“小甯。”
甯!
魏璐一口粥差點嗆到了嗓子里!
低頭咳了一聲。
面前就被遞了個帕子。
抬頭一看,就見四喜笑瞇瞇地放下一塊帕子,又伸筷子,夾走了她面前食盒里最后一塊千層糕。
魏璐還沒來得及道謝,四喜已經扭頭跑過去,對暗七道,“七哥!換你的牛肉干!”
魏璐回頭看了眼,正好對上一雙朝氣活力的眼睛。
她一怔。
就見那雙眼微微一瞇——露出幾分邪性。
心下一突,趕緊收回視線。
桌上。
小甯已經魂游九天外了——臭道姑!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