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容吞了一顆藥丸后,身上痛意減去不少,斜靠在軟轎扶手上,撤去后背大半的力氣,懶懶地笑道,“我若不來,怎知她打得什麼主意?”
梨子是有功夫的,當時又緊貼著殿門站著,自然聽到楊道真在殿內跟封容到底說了什麼。
她皺了皺眉,道,“她想借您的手除了圣僧。居然還舍得用那樣的寶物來賄賂殿下。當殿下是何等貪財好物之流麼?!”
剛說完,卻聽封容笑聲。
立即抬頭看去,“殿下何故而笑?”
就見封容沒個正行地歪在那里,搖了搖頭,“你覺得她是以為我蠢,還是以為飛云宮那個蠢?”
梨子一愣,看向封容,“殿下是說?”
封容卻笑著晃了晃手里折起來的折扇,“明日且看吧!”
梨子點頭,又問:“那計劃……”
“不變。”
封容彎著唇,似是被剛剛楊道真的那一出給逗樂得不行,又笑了好一會兒,忽然問:“空虛子這陣子能出來走動了?”
梨子再次點頭,“是,聽說又去過清風觀了。”
“嗯。”
封容歪過頭,笑了笑,“看來是傷好了。讓她來見我。”
梨子應下,又聽封容似自語般輕笑,“這飛云宮里頭,還有好些本宮不知道的事兒呢!大先生?呵……”
蓮花宮內。
楊道真站在殿門口,一直看封容的轎子徹底不見,才徹底沉下了臉。
一邊,方才捧著木盒的宮娥瓊兒走過來,低聲道,“娘娘,奴婢瞧著榮華殿下那樣子,只怕不會……輕易入局。”
楊道真轉臉,看了她一眼,走進殿內。
坐下來,慢慢地喝了一口封容自始至終沒有碰過的茶后,才緩緩道,“無妨,這一局,本就是引她懷疑。”
瓊兒不解地看她,“娘娘是說?”
楊道真放下茶盞,“這一局本就漏洞百出,只為引她懷疑。”頓了頓,仙美的面上浮起淺淺一層陰戾,“只要她起疑心,進了含光殿的偏殿,我就有法子叫他們二人都不得脫身。”
瓊兒微微瞪大眼,似乎有些害怕,“娘娘,若是不成,只怕您……”
楊道真卻搖了搖頭,“牽連不到我。去,叫安妃過來。就說明日的宴請,我有事請托她。”
瓊兒當即明白過來,福身答應,轉身離去。
楊道真坐在殿內,片刻后,忽而低低恨聲道,“不是說她再不能來叫我為難麼!如今人還不是這般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什麼圣僧!一無是處!”
那聲音低啞暗沉,仿佛某種怪異掙扎的陰毒低語。
然而她的面上卻依舊端美妍容,出塵無暇。
她看著門外仙氣飄渺卻單調到幾乎將人逼瘋的景致。
忽而伸手,一把揮去了桌上的茶盞。
“哐啷!”
碎片砸在精美的蓮花地磚上。
……
第五百五十七章 術
“哐啷!”
青花瓷碗掉落地面,崩裂開來。
流淌出黑色的藥汁,苦澀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
“云先生!”
暗七猛地躥了過來,急急問:“您沒事吧?”
云落落收回手,搖了搖頭,“再去端一碗來。”
暗七朝云落落手邊看了一眼,立馬轉身出去,往前頭的小廚房跑去。
紫鳶正蹲在廚房門口,拿著個小扇子在對著一個小火爐扇火,火爐上,一個藥煲在噗噗地冒著熱氣。
見他來了,很自然地又遞上一碗。
暗七朝她看了眼,又趕緊地端著沖了回去。
平康坊這間朱門小宅,除了最前面的垂花門,小院,西廂房,主屋和涼亭池塘外。
在主屋的后頭,還有一間柴房,一間廚房,和三間不大的排房。
從前是閑置的,偶爾殿下來此避開煩擾時,負責守衛的暗衛影衛等也會在此小坐休息。
此時,其中一間靠西邊后門的排房內,血氣與藥味混雜充斥。
屋內,云落落單膝著地,一手懸空停在地上一人的胸口上。
那人上身不著寸縷,裸露的肌膚底下,如圖紋般自肌膚底下浮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符文。
這些符文并非安靜休止,而是如同蕩漾在水波中,不停晃動起伏,漆黑的顏色一點點泛開又快速凝結,不時變化中,又凝結成各種不同的符文!
怪異詭動得叫人望之可怖!
而躺在地上這人也似乎受不住這符文的涌動變化,渾身抽搐滿臉青紫,雙手死死抓住地面想要忍耐,卻又扛不住那劇烈的疼痛,發出一聲聲低吼!
受傷的傷口處,還在不斷地流血。
這樣的疼痛本該讓他滿地打滾痛不欲生,他痛到幾乎失智。
懸在胸口上方的手心底下,卻緩緩綻開一層淺淺的金芒。
金芒如花如傘地覆蓋下來,胸前的那一塊符文,忽然便如同被沖散的墨汁,朝四周洇化退散。
“石頭,醒來。”
一聲輕平安和的聲音,在那焚燒骨血般的劇痛中,如一股清泉驟然灌入腦海!
躺在地上的石沐猛地睜開滿是血絲的眼!
狂吼一聲!
強行拽回最后的一絲清明,用盡全身力氣與那痛楚做耗盡骨血的抗爭!
更多的血流了出來,幾乎要漫到了云落落的膝蓋邊。
云落落本是懸著的手心忽而成爪!
同時低念——
“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凈,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
手心的光芒忽而變得濃烈而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