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肌膚底下那隱約的跳動,都要叫人幾乎以為她已……
封宬閉了閉眼,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額頭。
碎碎的額發俏皮地立在那兒,軟軟地劃過封宬的手指。
那里也是一片寒涼。
封宬深吸一口氣,連氣息都在微微顫抖。
目光落在她的唇角,那絲血色還殘存在那處。他指尖微栗,輕輕地擦拭過去。
但是,那血早已干涸。
封宬只觸碰到更加冰涼的唇畔。
眼眶驟然一澀,微微俯身,以頭抵住云落落的肩側,輕顫著呼出一口氣,低聲喚。
“落落,落落……”
然而,無人回應他。
那個平時在他呼喚時,會溫柔又輕和地看過來的女孩兒,無聲無息。
封宬的心好像被擊碎了,神魂也散開了,所有的血脈在疼痛中麻痹了他的神智。
他仿佛再度陷入了那可怕的黑暗中。
抬頭不見光,低頭,不見路。
該怎麼辦?
他的落落,他的落落啊……
一滴淚,忽然落在了云落落丹青的道服上。
“嘩啦。”
是外頭湯池里溫泉輕輕撞擊池壁的聲音。
封宬募地一動,抬眸,朝那處看去。
頓了頓。
忽然抬手,將云落落抱起來。
“嘎吱。”
門被打開。
守在門邊的白影立即回頭,就見封宬居然將云落落抱了出來!
他微微一驚,“殿下?”
封宬問:“湯池在何處?”
白影看了眼他懷里的云落落,忽然意識到什麼,忙道,“往這里走,殿下。”
“嘩啦。”
那水池熱意氤氳,水邊木槿花開得正是爛漫。
封宬就這麼抱著云落落,一步步走下去。
在池中的石階上,坐了下來,然后讓云落落坐在他的腿上,靠著他的胸口,將人再次緊緊地抱在懷里。
白影轉開視線,到了院外。
“嘩。”
水霧之下,水紋漣漪。
月光淡淡灑落,無聲清幽。
封宬垂眸,看到,云落落蒼白的臉上,終于浮起了幾分血色。
頓時心頭大定!
伸手,又去揉搓她的指尖,手臂,觸碰到她的左臂內側時,微微一頓。
將那袖子微微推上去一些,卻發現那圖騰竟然還是紫黑之色!
他看著那圖騰。
‘嘩。’
“三郎。”
眼瞳一顫,猛地轉臉!
就見云落落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月眸凝華,滿池的水氣似乎都涌入了那雙安靜的眸中。
封宬嘴唇顫栗,啞聲開口,“落落……”
“朱大人……”
“噓!噓!”
封宬湊過去,輕輕地搖了搖頭,“他沒事,落落,他沒事。”
云落落止住聲音,閉上眼,再次靠在封宬的胸口,溫暖的泉水浮過她的周身,將那從靈魂骨子里散出來的寒意,一點點地融化。
她聽到封宬胸腔里的心跳。
“咚!咚!”
透過耳膜,像是撞擊在她心頭。
那樣的有力。
她閉著眼,微微往里蹭了蹭臉,“三郎。”
“嗯。”
封宬扶著她的肩膀,聲音低淺,似是怕驚著懷里的人,“我在,落落。”
“我好累啊。”
封宬心頭一痛,將她往懷里摟了摟,“睡一會吧?”
云落落沒應聲,她依舊閉著眼,靜緩的呼吸讓封宬以為她已經睡著了。
不想,卻聽云落落的聲音再次輕輕地響起。
“三郎,原來害怕,是那樣子的。”
封宬眼眶微顫。
——想起他站在洞門前,看到云落落被捆在大樹下,空心舉著枯柴一樣的手朝云落落的眼睛上抓去。
他沒說話。
云落落緩緩睜開眼,看著面前緩緩波動的水紋,聲音平和又清安。
“那時候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三郎……該怎麼辦呢?”
封宬放在她后背的手指猛地一抽!
一瞬間有萬千話語想訴說給他懷里最珍貴的女孩兒說。
可是,最終,他卻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
他只是抱著她,慢慢地低下了頭,將額頭搭在她染了水氣的發髻邊。
“那一刻,我才曉得,原來《妙色王求法偈》里說的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竟是這個意思。”
封宬眼簾一抽,猛地抬頭,想說——不!不是的!落落!不要回到以前那樣!
可是,話在舌前,他卻突然想到大師兄的話。
“落落,不能動情。”
落落會到現在這般辛苦,是因為……有了念意,情意麼?
他滿心苦楚,不舍松手,卻又無法挽留。
不知該如何是好。
懷里的女孩兒卻抬起頭來,一雙水月霧攏的眸,安安靜靜地朝他看來。
慢慢開口。
“那一刻,我真的很害怕。可是……”她往前湊了湊,身邊的水發出輕微的波動,“三郎卻在那時出現了。”
她自下而上地看著他,眸中的月翳在封宬的注視下,點點褪去,露出了內里黑澄清澈的瞳仁。
她輕輕柔柔地說。
“三郎朝我看來的那一眼,像火光,像白晝,像春澗,像,夜里的那顆長庚星……”
封宬眼神微動。
“驅散了我的憂怖。讓我在一瞬間,涌起了巨大的勇氣與力量。”
第六百二十一章 愛,是無畏
那一百零八羅漢鎖,以云落落的力量,是根本不可能掙脫的。
她當時,真的以為自己會死。
可是,封宬出現了,他看著她,他朝她笑。
她的心口,忽然便注入了無窮的生機!
所以,她才能在封宬故意轉移那圣僧注意力的時候,再一次握住了追云劍。
她再次往上,額頭幾乎湊到了封宬的鼻尖,輕輕地蹭了下。
說。
“所以,那佛經說的,根本就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