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愛生憂怖,卻更由愛,可生出上邪之力。山無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都抵不過這樣的力量。”
她再次往前,以唇碰上封宬的唇。
“三郎,你是我的勇氣。是我的無畏。”
“因為你在那時的出現,才讓我抽離了恐懼,掙脫了兇險。”
“謝謝你,三郎。”
溫軟的唇珠在他的唇尖上淺淺擦過。
那輕緩又淡寧的聲音,卻當真如那巍巍山峰分崩離析的震動,聵進封宬的靈魂里。
他止不住顫抖地扶住云落落的臉。
閉上眼。
吻了下去。
水波輕漾。
水霧繚繞。
一滴水珠,在封宬的睫毛上點點凝結,最終聚于眼角,化作一滴水露,滑落下來。
夜月懸于枝梢,夜鳥低鳴。
“咕咕。”
封容歪靠在榻上小幾邊,漫不經心地翻著手中的書,淡淡地問:“空虛子還未來?”
杏兒上前,將她手邊的茶換了一盞,輕聲道,“回殿下,已命人去催了。”
封容點點頭,將書放在小幾上,倦怠地端起茶盞,剛要往嘴邊送,卻又微微一頓,朝肩側瞥了眼。
杏兒忙上前,“殿下,可是又疼了?奴婢再給您換一次藥?”
封容將茶盞放下,擺了擺手,只問:“圣僧去捉拿兇手,可拿到了嫌犯?”
杏兒轉身看了看,朝一旁走去,恭聲道,“尚未回宮。”
“嗤。”
封容譏笑一聲,“他倒是慣會裝神弄鬼。還不知要去何處尋個替死鬼。”
杏兒將安神的熏香端到了封容的近前,問:“殿下為何不讓人跟著圣僧?就讓他這麼隨意尋人頂了罪,您的布置豈非……?”
封容瞥了她一眼,淡笑,“他能得居飛云宮三年,是因父皇對他極其的信重。此一番根本不足撼動他身為國師的地位,我本意也并非完全針對他。”
說著,明媚的面上再次浮起幾分嘲弄,“不過,剛好能讓父皇對他生出幾分間隙疑惑,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杏兒點了點頭,又問:“那殿下這一局,是想讓楊道真徹底倒臺?”
封容卻沒回答,靠在小幾邊,看著那桌上的熏香默了會兒,忽然問:“父皇今日還未曾去過蓮花宮?”
杏兒搖了搖頭,“陛下震怒,今日一直在太極宮中,聽說召見了三皇子后,又召見了內閣,但是梁大人與黃大人都去了,朱大人卻沒有露面。”
封容倒是沒在意,笑了笑,“那是個風流的,怕是昨夜又飲多了。”
杏兒又道,“只不過,慈寧宮的掌事公公王余,曾奉懿旨,給蓮花宮送了一碗滋補的湯藥。”
“哦?”
封容朝她看去,“慈寧宮?”
杏兒點點頭,“是。”
封容若有所思,手指無意識地抓住腰間的絡子,將那小金鎖捏在了手指中。
摩挲了幾下后,又問:“其他可有異常?”
杏兒想了想,道,“承鄉殿處,清風子尚未有消息傳來。昭陽宮貴妃娘娘似乎聽到了動靜,聽說今夜十分高興。”
杏兒頓了下,朝封容看了眼,又道,“另,今日常王曾去過太極宮。”
封容抬頭。
杏兒繼續道,“不過就待了半個時辰,便出宮回府了。”
封容皺了皺眉,手指無意識地捏著小金鎖,總覺得好像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事。
她又問了一遍,“空虛子怎還未到?”
杏兒朝外看了眼,躬了躬身,“奴婢去瞧瞧。”
封容沒動,手上卻‘咔嗒’一聲。
她下意識朝底下看去,就見手里的小金鎖被她無意地打開了。
露出了里頭一枚……六角符包。
那符包一看便知是舊物,顏色泛黃符紙干硬,卻保存的十分完好。
上頭三道朱砂符文。
其中兩道已褪去顏色,僅留淡淡紅痕殘存其面。
唯獨最后一道,鮮紅明亮,猶如新畫。
封容的手指在那漂亮的朱砂符文上方隔空摩挲了幾下,半晌,輕聲嘆。
“你給本宮的福氣,快到頭了啊……”
十年已到,她真的能躲得過麼?
……
“砰!”
一道光影猝然從虛空扭曲出現,接著,兩個身影徑直跌落!
云皓單膝跪地,一手還朝旁抓著一人的胳膊。
扭頭便斥,“那兩個童子你……”
話沒說完,猛地頓住!隨即驟然松手轉臉!
幾乎是匆忙地背過身去!
可剛背過去,卻又皺了皺眉,露出幾分不解。
——為何要躲?
那邊,跌坐在地的空虛子掃了眼轉過去的云皓,瞥向裸露的肩頭。
頓了頓,也不管那上頭血肉模糊的難堪,將衣領拉上。
踉蹌著站起來,轉身要走。
云皓卻猛地轉回來!
看到那衣領好好地合上了,心下莫名松了口氣。
面上卻怒意難掩,伸手去攔,“你為何會帶著兩個童子出現?你到底知曉什麼!空虛子!稚子無辜!你怎能……”
“啪!”
手掌卻被打開。
云皓一頓。
空虛子已抬起臉,一雙細長狐貍眼陰森森地朝云皓瞥了眼,冷笑,“大先生以后不必如此自以為是。”
云皓眉頭一皺。
空虛子已轉過臉去,啞著嗓子嗤道,“我那時主動走出,就是為了將那兩個童子供奉給那老和尚,根本無有救大先生之意。大先生何必自作多情,白白將我帶走,惹得老和尚不高興,我豈不是還有得罪受?”
云皓的臉色頓時有幾分難看。
空虛子的眼角瞥到,垂在身側的手指一收,卻再次轉開臉,根本不去看云皓,道,“老和尚已動了殺機,大先生,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