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前這人,卻有著一張與封宬完全不同氣質的另一種極致的面容。
封宬含笑時,可是九重天上仙,出塵絕冷俊朗瑯嬛。冷眼時,又能是地府閻羅君,陰翳邪美詭魅懾人。
封宬的好看,自帶疏離與冷漠,是鋒利的冰刃,不經他的允準,任何人不可親近,不能貪享。
可眼前這人的容貌,卻如那春日百花艷艷,夏日彩霞昭昭,秋日笑語之妙,冬日漫天無暇。
是你可賞,可喜,可悲,可親的錦繡之美。
他在你身側,你不覺突兀,因著,他就是這樣自然而然讓你覺得驚嘆的存在。
那一雙瞳孔與常人不太一般,泛著隱隱一層白茫,似有水霧,又仿佛是盲目之眸。
可偏偏他朝你注視而來的時候,你能知曉,自己是在被某種極致的美好看著的。
有種發自內心的歡喜與快活。
第六百二十八章 該死的,是你
云落落眨了眨眼,將筆放在他捧起的雙手里。
他小心地將筆擱在一邊的盒子里,又回身過來,朝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多謝上仙相助,令下妖脫妖劫,得回原身。”
云落落看著他,想了想,問:“石頭?”
他忽地笑了。
那一笑,當真若風拂湖柳,一瞬萬千漣漪開。
他抬眸,朝云落落看了眼。
榻邊的女孩兒純然恬謐,一雙眸不見悲喜不見空歡,紅塵六境與她無關,她仿佛真的如那九天的仙佛,無情無欲。
可若非她,他不會這麼輕易地脫離那上巫之咒,拿回原身。
式神契咒如此輕易解開,皆因她當時結契乃是因她的強迫。
若當初以自己之愿,主動獻名。
如今的他,便是有功德護體,也是……非死即傷。
當時她迫自己獻名時,是否已想到如今?
他垂下眼睫,再次恭聲道,“下妖名春離。若上仙歡喜,亦可隨上仙賜名。”
這聲音實在是……太好聽了。
云落落以為浮夢樓的小玲瓏那嗓子已經是人間少有了,哪知面前這個兩刻鐘前才見過的憨厚小子,居然原身會好看到如此地步,連嗓音都仿佛天籟。
朱亭鎮背上的人臉再次扭動起來。
她轉過臉,一邊并起劍指,一邊輕聲道,“好看的真的好多啊。”
“上仙?”
石頭……春離沒聽清,微微側頭看來,耳邊兩顆毛白的耳鐺隨著輕輕搖晃。
就聽云落落低低念了一句咒語。
劍指往下一按。
“!”
那點在人臉嘴上的朱砂,淡淡隱沒。
人臉察覺到禁制解開,脫口便……哭了起來。
“上仙!上仙!您放過我!我真的也是被那個妖和尚逼迫的啊!我也不想害鎮兒,您不知道吧?我,我跟鎮兒可是有過婚約的!我怎麼舍得害他……”
“休要胡言。”
云落落尚未開口,旁邊傳來春離低怒的斥聲,“大人與你從無婚約,你休要誆騙上仙。”
人臉被斥,眼珠子一轉,猛地看到旁邊立著的春離,頓時像是被嚇住了。
肉眼登時一顫,“你你你!”
春離看著她,溫和的白目中透出冷意,“二十年前,你將詛咒生生打入我身時,沒有料到,我還有能得回真身的這一天吧?”
肉眼張著嘴,忽然發出一聲凄厲尖叫,“不可能!不可能!”
它忽而又朝向云落落,瘋了地叫喊,“他們都是騙子!他們害我如此!我才不要死!你不能殺我!我是上神!是神!你不能殺我!”
云落落看了眼窗外,“快子時了。”
春離冷冷地掃過那人臉,恭謹低頭,“是。”
云落落起身,“將朱大人帶上,隨我來。”
“是。”春離伸手,將朱亭鎮托了起來。
人臉看著上方那個它熟悉又恐懼的身形,扭曲掙扎,口中血水不斷滲出。
拼命地喊:“你不能這麼對我!你是我的奴!你若殺我,你自己也會死!你……”
“我不會死。”
春離看著前方輕盈而去的背影,看那裊裊擺動的裙角,輕而堅定地說:“我不會死,該死的,是你。”
“不!我詛咒你!我詛咒你!你這個賤奴!你就該去下地獄!死無葬身之地!被惡鬼分食!你……”
“住口吧,十三。”
春離終于低頭朝它看去,白目冷若冰雪,“你再也傷不了我分毫。”
人臉猛地朝他吐出一口血!
那血一下沾染在他的衣襟上,頓時燙了個洞,然后那黑紅的血液便如活物般順著那破開處往里滲透!
春離低頭看了眼,目中白光一閃。
周身忽有一道氤氳散出。
“啊——”
人臉慘叫!
胸前的黑血頓時蒸騰而去!
前頭云落落在院中站定,聞聲回頭。
春離抬頭,恭敬道,“上仙,要將大人置于何處?”目中白光盡消。
云落落看了他胸前像是被燒出來的破裂一眼,指了指身側,“此處,是此間陽氣最盛之處。”
春離走過去,將朱亭鎮小心地放在地上。
云落落看見,那方才還叫囂不停的人臉,此時已隱隱泛出一陣青灰腐朽之氣。
她轉過去,在朱亭鎮的頭部位置跪坐下來,又朝春離看去,“春離,在朱大人身側坐下。”
“是。”
春離應下,在朱亭鎮的一邊以云落落同樣的姿勢跪坐下。
那動作間的姿態,怎麼看,都怎麼叫人覺著實在是賞心悅目。
白影蹲在不遠處,心里琢磨——這上古的妖獸,就是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