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真正的山鬼大人消失后,還被下了某種詛咒,連妖力都幾乎消耗殆盡,已是瀕死之態!
朱亭鎮想要知曉山鬼大人到底發生什麼情況,根本無處可得!
他便想了個法子。
巫山下的村民分為先民與普通人兩種,只有先民才能供奉和參與山神殿的祝禱祭祀祈福,其他人別說靠近,連看一眼山鬼之奠都是難得。
而朱亭鎮,恰巧屬于普通人的那一類。
于是,在先民又一次祈福祭祀山神前夕,給一個負責給山鬼大人抬轎子的人下了點走不了路的藥,然后頂替他,去了山神殿!
“我當時看到那個戴著山鬼面具之女的第一面,便知,那不是山鬼大人。”
朱亭鎮垂著眼,素來輕浮的聲音暗啞消沉,“她站在轎輦上,受著先民的供奉,被叩拜,受祈禱,像曾經的山鬼大人一樣,舞動巫鈴,祈求神靈庇佑。”
“我當時就在想,神靈就察覺不到麼?這些先民也察覺不到麼?”
朱亭鎮閉了閉眼,“我當時氣極了,不知他們到底對山鬼大人做了什麼。便一松手,讓轎子摔落!”
理所當然地,冒充的‘山鬼大人’從轎子上摔了下來。
他沖過去一把揭開那山鬼的面具,搶走她手里的巫鈴。
指著那個面色慘白了大汗淋漓的女子大聲說:“這個是冒充的!是假的!不是真正的山鬼大人!你們都被騙了!”
他以為,那些人會捉住這個冒充的人,讓真正的山鬼大人出來。
誰知,所有的先民,卻都沉默地看著他。
那一刻,他知曉——
山鬼大人,再也不會出現了。
“之后,我就被族長與大巫關在了山神殿。”
朱亭鎮忽而又扯出個極難看的笑容,“他們對我說,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麼,以冒犯山鬼大人之罪,與我父母同受水火之罰。此罰,必死無疑。”
封宬垂著眼,看地上晃動的影子,面色清寒靜冷。
“要麼,不再提山鬼大人之事,從此遠離巫山,再不許回。”
朱亭鎮朝后頭一直靜立無聲的春離看了眼,語氣沉緩,“我選了第二條。”
這樣的選擇本就不是選擇,上有生身父母,朱亭鎮根本不可能去選第一條。
“不過,卻是要他們放了石頭。”
“他們答應了。”
朱亭鎮的臉上卻慢慢地浮起一層灰暗,他閉了閉眼,慘然地扯動嘴角,嘆,“可我沒想到,真是……人心之怖……”
大巫不知用了什麼辦法,將石頭身上的禁錮解除了。
他能化成少年模樣,也能言語。
可很多事情,卻已記不清。
朱亭鎮記著山鬼大人曾告訴過他,石頭原本該是上古神獸,活了數百年之久,怎會是少年之狀呢?
隱約猜到大巫可能動了什麼禁錮的手腳。
可當時的他,卻毫無辦法。
只看石頭安然無恙,便想著先帶他離開,以后再慢慢尋找解決的法子。
誰知。
在要離開的前一夜。
忽有一位山神殿的使女來找到他,給了他一枚似咒文似花紋的玉佩,告訴他,那是山鬼大人留下的,若想知曉真正的山鬼大人在何處,請明日前往山神殿一見。
他實在忍耐不住那最后一絲淺薄縹渺的希望。
第二日,就真的趕去了山神殿。
卻在殿前,看到了另一個戴著山鬼面具的女孩兒。
她站在山神殿前,問大巫:“先巫何在?沒有先巫傳承,我如何以山鬼之身承聆聽神音之力?”
先巫,便是十六歲后是失去山鬼之身的上一任山鬼大人。
可,山鬼大人,不是十二年才一換麼?
為何……又換了人?
大巫說:“在后山。先民已將先巫送歸深山,歸山神去處。大人不必擔憂,您已是巫山先民供奉的山鬼大人。”
“世間無兩。”
他直覺不對!
匆忙趕去后山!
卻看到……
那個曾跌落山鬼轎輦滿臉痛苦的女孩兒,渾身畫滿符篆,赤裸地躺在地上,周圍一圈……先民。
包括族長在內,那些平素里慈眉善目之人,露出最陰狠可怕的面目,朝她伸出了手。
他大叫著要撲過去!
卻被人從后頭抓住!
書房中,朱亭鎮趴在榻上,聲音嘶啞。
“他們強迫我,看到了那女孩被他們折磨到死的最后。”
原來每一任山鬼受先民供奉到十六歲后,所謂送歸山神,竟是歸到了這群惡魔的手里麼?
他想起當時與“山鬼大人”約定,等她十六歲,被放歸山神后,他就偷偷帶她走,娶她,給她一輩子的快活與歡喜。
難道她也……
頭頂瓢潑大雨。
是神靈的憐憫?還是蒼生的吶喊!
第六百三十八章 在劫難逃
他跪在雨里,看著那女孩兒扭曲破敗的身軀,看她滿身被雨淋的模糊了的符咒。
嚎啕大哭!
“我當時情緒太過悲憤,竟至暈厥過去。”朱亭鎮嘆息,“待我醒來后,已被先民架上了火架。”
封宬走到云落落身后,看她手指輕輕搭在木盒外側,而木盒里……
封宬微微皺眉。
那張可怖的人臉,裂痕如龜紋,可肉凸的雙眼里,竟……流下了一行行血淚。
他將手按在云落落的肩膀上。
云落落沒回頭,之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春離站住床尾,看著封宬的手,又收回視線,雪白睫毛低垂,看向眼前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