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宋氏不可置信地瞪向宣凌,“大郎!你要包庇害你親兄弟的兇手?!”
周威站在臺階下的人群外,又朝宣凌看了眼。
宣李氏好容易站起來,一瘸一拐地扭頭就朝樓下追,“彤兒!你別跑!是阿娘啊!你不認識阿娘了麼?彤兒!你等等阿娘啊!”
一群婢女立馬呼啦啦地跟上,頓時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周威在旁邊瞧著,心道,宣凌說鬧得家里不安寧還真是往小了說的。
這陣仗,好家伙,宣平侯府都要叫這位宣二郎給掀翻了!
樓梯上,宣宋氏渾身顫抖地瞪著宣凌,想罵什麼,卻一個字說不出來。
拿手指著宣凌,半晌,忽然轉身,扶著婢女就往宣彤去的方向追,一邊追一邊喊:“乖孫喲!別鬧了!快來看看祖母啊!我的心肝兒啊!這可怎麼辦喲!都怪你父親不中用,如今你受苦他連句話都不敢說,沒用的東西!害我孫兒哦!!!”
宣凌只當那些話如耳旁風,面無表情地示意兩邊的護衛跟上。
又回頭對云落落滿是歉意地抱手行禮,“都是在下安排不妥,叫先生見笑。今日……”
“今日若不驅除他身上的鬼氣,他活不了。”云落落走下臺階,淡然開口。
宣凌話音驟卡!
猛地抬頭看向云落落,“先生?!”
云落落抬起手心,宣凌這才看清她的這柄刀。
似星似露,金色的光華流轉。
在她手指一收時,倏地化作星光點點,在日光下,似塵斕散去。
宣凌眼眶微瞪。
身側,云落落已道,“他陽氣虧空元神皆弱,受怨鬼纏身已喪命火二朵。方才那鬼氣幾乎令他神魂皆毀。我以術強行破開那鬼氣纏繞,讓他命火得以最后一線生機。
然。”
她走下臺階,宣凌立時落后一步跟著她,屏息聆聽。
“因他命魂太弱,我若全力驅除鬼氣,會傷及他神智。”
宣凌眼神微變,再次看向云落落。
見她神色平和靜寧,望著前頭宣彤跑遠的方向,緩聲道,“故而,唯今之法,只能引那附身怨鬼自行脫出。”
宣凌神色驟繃,下意識覺得這是極難的術法。
怨鬼謂怨,定然難纏。既能附身宣彤,豈有那般輕易放棄道理?
可看著云落落從容的神情,宣凌不安的心思卻漸漸地鎮定下來。
他再次抱手,朝云落落躬身,“宣平侯府,謝先生大恩!”
抬目,卻看云落落錯開一步,不見波瀾地說道。
“宣世子,待會兒,無論所見,切莫……”她微微一頓,朝他望來,說了兩個字。
宣凌一愣。
后頭,周威笑了一聲。
……
通善坊。
“嘎吱。”
一扇并不起眼的小門被打開。
封宬垂首走了出來,神色冷淡地撣了撣衣擺,似是要撣去滿身濃厚的血氣。
身后,青影拎著染血的刀,低聲道,“殿下,此處……要如何處理?”
封宬抬臉,露出一雙腥色未褪的森眸,內里黑到不見半分情緒的深瞳幽微冷意泛開,朝后瞥了眼。
淡漠道,“鎖好門,自有人來處理。”
“是。”
青影應下,朝后做了個手勢。
封宬轉身,走上路邊不知何時準備的一架十分普通的馬車。
剛進到車里,便見方遠與鄭玲芳坐在里頭。
方遠一眼望見他周身凜冽氣勢,那殺人過后的森獰之意幾乎撲面而來。
不由自主繃直后背,聲音也低了幾分,與鄭玲芳一起低聲行禮,“殿下。”
“嗯。”
封宬坐了下來,將手里一直握著的卷軸遞了過去,“二位先生看看?”
方遠與鄭玲芳一起打開,一眼便看到上頭字跡被灼燒的痕跡。
方遠皺了皺眉,繼續往后,看到幾行似花似紋的文字。
伸手,摸了摸那卷軸的布革。
“似是絹絲,卻又厚了些。”方遠說著,又拿手捏了捏,忽而舉起,透過窗戶的光亮,“內里似有金絲絞織而成。”
然后放在鼻子前聞了聞,“此種材質,倒是前所未見。”
說完,卻聽鄭玲芳道,“此為絹布,內里縫三層天蠶絲棉,可抗蚊蟲,可防水火。經久不壞,可保字跡常年不褪。”
方遠奇道,“玲芳兄竟識得?”
第六百六十章 一個字一個塊肉
鄭玲芳下意識去摸酒壺,瞥了眼一邊的封宬,又縮回去,點頭,“曾無意間見過一游歷和尚拿過一卷心經,用的便是這種布料。”
“佛經?”方遠微訝。
封宬森眸微抬,朝那卷軸掃了一眼,道,“那先民的大巫說,這上頭記載的,是最初教會先民以山鬼祭祀太陽神的大圣人所書寫的束靈咒。”
“太陽神?”
“束靈咒?”
方遠和鄭玲芳對視一眼。
鄭玲芳道,“先古有載,山神諸眾,太陽為其一。故而有的地方以太陽神為祭祀之神,不足為奇。”
方遠點點頭,又看向封宬,“束靈咒倒是聞所未聞,那大巫是如何說的?”
封宬掏出一方帕子,默了一息后,道,“他未曾言明。”
“什麼?”方遠意外。
蹲在門口的白影低聲道,“殿下正問著,那大巫突然七竅流血而亡。”
想到方才的情形,他不由皺了皺眉。
半個時辰前。
“唰。”
青影一刀下去,鮮血噴濺。
一塊血肉當即從那老族長赤裸的上身掉落下來。
“啊!!”
他凄慘高呼!驚得周圍人齊齊發抖!
“大人!郎君!別,別割了!我,我說,我說……”
一派正經的老族長不復先前威嚴,卑微凄慘地趴在地上,哆嗦著說道,“二十年前!十三殺了山鬼大人,傳承中斷,山鬼之體便再得不到太陽神的恩澤!我我,我們正沒有辦法的時候,是個和尚,對,就是如今的那個圣僧,找到我們,說有法子替我們讓山鬼大人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