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昏沉之中!
有一人,手中拿著一柄卷鈍的斧頭,正一下一下地劈砍著地上的物體。
那物體四周,分布著……一條斷腿,兩條散落的胳膊。
分明是個人!
宣凌眼瞳一縮!
就見那斧頭高舉,往下狠狠一劈——竟劈在地上那人的脖頸上!
“彤兒!”
宣李氏幾乎瘋了。
她方才一路追著那聲音,親眼看見‘彤兒’被人捂住嘴,拖走,被用斧頭劈成,劈成……
她尖叫著撲過去,“我跟你拼了!”
月光忽然自云層后現影。
高舉的斧頭上,血色閃著森藍懾人的光。
那人扭過頭來,露出個猙獰無比的笑容,對著宣李氏劈下了斧頭。
“啊!”
宣宋氏大叫!
身前,宣凌忽然沖了出去!
一把將宣李氏推開!同時抬手擋住那斧頭!
染血的斧頭直直朝他頭頂砍來!
倒地的宣李氏扭頭一看,登時目次欲裂,“大郎!!!”
竟撲過來一把抱住宣凌,用了連宣凌都無法抵抗的力量,一下將他壓在身下!
“咔嚓。”
是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舉起的斧頭頓住。
殺人的魔鬼倏地僵住。
月光凝結。
那森冷染血的斧頭上卷刃已近在眼前!
殺意撲面而來!
卻這麼戛然而止。
可怖的一幕,驟然成了浮世繪中惑人的畫卷。
宣凌愣愣抬眼。
就見不遠處的臺階上,出現了一個纖細輕盈的身影。
她立在那清晰又模糊的月華下,立在那森怖駭人的詭異外。
劍指上,金光微閃。
朝他,輕輕一點。
“咔嚓。”
碎裂聲再起!
近在咫尺的斧頭,殺人魔,鬼氣,月光,倏然消散!
燦爛的日光兜頭而下!
刺得幾人同時瞇了瞇眼。
就聽。
“哐!”
有什麼東西掉落。
地上殘破的肢體不見了,披頭散發狀若瘋癲的宣彤仰面躺在那兒,一動不動。
他的胸前,那枚護心鏡,碎裂落地,原本泛黑的鏡面,在日光下翻出模糊的金色。
宣李氏抱著宣凌,似乎還在前一幕的‘彤兒被殺’場景中回不過神來,心神巨悲。
一見地上的宣彤,當即松開宣凌,淚如雨下。
連爬帶跑地沖過去,趴在他的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我的彤兒!我的彤兒啊!你死得好慘啊!都怪阿娘,阿娘沒用!救不下來你啊!彤兒,我的好孩子!你醒醒啊!看看阿娘啊!彤兒!彤兒!”
宣宋氏也心神巨震,一時不知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什麼。
她看著地上碎裂的護心鏡,好一會兒,才慢慢想起來。
是了。
剛剛她同老大家的一起追著彤兒來到香玉樓,見他抱著護心鏡坐在地上,于是全圍攏過來。
誰知,那鏡子里突然有什麼光一閃!
然后……
她緩緩轉目,又看到了方才那詭異似夢境中出現的殺人魔的背后站著的女道。
猛然想起她方才一刀扎在宣彤后背的情境!以及那殺人魔斧頭下,四分五裂的……尸體。
如今,宣彤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
宣宋氏眼珠一顫!
一時只覺天暈地轉!
伸手便去打宣凌,“這人是不是你招來的!彤兒如今命也沒了!你還要怎樣啊!把我這條老命也賠給你吧!”
云落落身后,周威探著腦袋看那一巴掌一巴掌地打在宣凌身上。
想起云落落先前叮囑宣凌的那句話。
——無論所見,切記,不可,心軟。
第六百六十五章 別玩了
“嘖嘖。”
他咂了砸嘴,輕聲對云落落道,“所以說吧!這人心啊真是偏的都沒邊了。
宣大明知輕易動手可能會傷及自個兒,卻還冒著這樣大的兇險,不顧先生的叮囑,救了她二人。先生你卻看她倆,分明也知曉宣大的好,見著宣彤有個什麼,立馬還是怨懟起宣大來。”
又搖搖頭,“宣大在外倒是威風,沒想到家里居然還有這樣的軟處,為了那不成器的宣彤,腆著臉到處求人,回來還要遭埋怨,何必呢……”
話沒說完。
那邊宣宋氏忽然一把抱住了宣凌,埋頭在他胸前嚎啕大哭。
“都賠給你!你這狠心的孩子!祖母就這麼一個開心果啊!你打他的時候,祖母也沒攔著啊!你有本事,他沒本事,本該就你照顧他啊!我也罵他打他啊!可他就是不成器啊!他像你父親沒出息,有你支撐門庭不也夠了麼!”
拳頭還使勁砸在他胳膊上,“你這狠心孩子啊!你叫祖母還怎麼活啊!人家以后怎麼議論你啊!你這狠心的孩子!狠心的孩子啊!”
周威愣住。
看著宣宋氏一拳一拳地砸著宣凌。
而那個在外頭傳聞獨掌宣平侯府說一不二的宣世子,一動未動地站在那里。
忽而想起宣李氏剛剛抱住宣凌,和宣宋氏在看他不顧兇險護住宣李氏后打下去的巴掌。
不知為何,突然鼻頭一酸。
癟了癟嘴,忽然想到了什麼。
悄悄問:“云先生,您先前,為何讓宣大不要心軟啊?”
抬頭卻見云落落清眸寧澈,安安靜靜地看著那頭抱著宣凌大哭的宣宋氏。
他愣了下。
就聽她慣來不見喜悲的聲音緩緩道,“我想見一見他的心性。”
“什麼?”
周威一下沒反應過來。
云落落已朝前走去,“是。他雙眉壓眼顴骨突,人中偏長,乃是心機深沉之輩。”
周威下意識去看宣大,見他濃眉大眼,從前只覺這小子瞧著還挺俊的,今兒云先生這麼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