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宣朝空心笑眼望去。
空心手持念珠,神色穆沉莊嚴似佛前菩相,緩緩道,“貧僧已尋得世間唯一圣物。夏日祭,王爺必定能得償所愿。”
封宣微訝,頓了頓,忽而再次無聲笑開,“圣物?圣僧莫不是在誆本王?”
空心朝他看,“王爺,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飛云宮受封,陛下如今已疑貧僧。還有五日,便是夏日祭,請王爺費心。”
轉身,朝前走去。
封宣看著緩步而去的空心,側眸,再次望向太極宮。
片刻后,再次輕輕搖頭,“白費心機。何必。”
“哐!”
太極宮大殿內,上品的官窯蓮釉盞從景元帝的手中跌落,碎片迸濺,茶水潑灑在地面。
“皇上!”
王鶴驚呼,匆忙上前。
卻被景元帝揮手示退,他呼出一口氣,轉臉,看向封宬,“如此,你可滿意了?”
又指了指旁邊的魏瑾梁芳,卻沒斥罵,而是低頭悶咳了幾聲。
一邊,魏瑾同梁芳皆無聲地跪下。林陽魏峰以額觸地。王鶴也跟著跪在了地上。
封宬抬眸,看幾步外仿佛一瞬間便蒼老許多的男人,腦中一瞬間浮起當年他被王鶴領著,來到太極宮時,第一次正面地瞧見那一身龍袍之人的情景。
原來時光流轉,轉眼已過了十年。
他垂眸,撩開衣擺,跪在了那片茶水里,依舊用那淡雅溫和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說道。
“父皇息怒。”
魏瑾低著頭。
景元帝不是昏庸無道的帝王。
今日這一出,他其實已看出了封宬的心思。
然而,他卻沒在空心面前斥責封宬,莫非心中……也存了疑慮?
幾步外,景元帝喘著氣,瞪著面前這個酷似先皇的兒子。
又道,“你手中并無證據,是不是?”
封宬跪在地上,茶水滲透衣褲,沒在了他的膝蓋上,不知是濕意還是涼意席卷上來。
他垂眸,看著太極宮金云似錦的地磚。
再次緩緩開口,“父皇,兒臣有一秘奏。”
魏瑾與梁芳,御林軍的林陽和魏峰一同站在了太極宮外。
梁芳背過手,溜溜達達地就要朝長安門那邊走。
魏瑾朝林陽魏峰點點頭,跟了過去,低聲問:“梁大人今日何故前來?”
梁芳瞥了他一眼,卻沒回答,只笑呵呵地說道,“魏國公這一局,寶押得有點兒大啊!”
魏瑾一滯,隨即輕笑,“在下向來運道好。”
梁芳失笑,拽著山羊胡朝天邊望,“是啊!自古時來運也。運道,乃天意啊!”
魏瑾見他神神叨叨,莫名想到平康坊浮華之中隱蔽的僻靜朱門小宅,那一個與世獨立的青梨一般的身影。
頓了頓,低聲道,“聽說梁大人棋藝超凡,世間難尋敵手。在下府中有古棋譜一本,不知梁大人可有興趣駕臨寒舍一觀?”
梁芳斜眼瞅他,意有所指地往太極宮的方向瞄了瞄,“不等了?”
魏瑾笑,“在下該做的已經做了,剩下的,無需在下操心。”一伸手,“梁大人,請。”
梁芳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來,揪了揪山羊胡,朝前走去。
一老一壯兩個身影,落在太極宮前光潔華麗的地磚上。
魏峰林陽對視一眼,轉身離開。
“哐!”
太極宮內,傳來瓷片碎裂之聲。
一刻鐘后。
封宬自內走出,撣了撣潮濕的衣擺,轉身,剛要走過雕龍長廊。
趙一忽然上前。
疾聲道,“殿下,十一來報。云先生跌入曲江,暗七黑影被困江上。”
封宬募地回頭!
……
“嗚嗚嗚……”
曲江水下,幽咽的哭聲在輕蕩的水聲中,搖搖晃晃。
一張巨大的聚魂陣在森暗之中,盤踞蟄伏如同淺眠的上古兇獸。
陣法中央,一盞澄黃的油燈,散發出模糊的光圈。
油燈的一旁,蹲著的小孩兒抬頭,看向陣法外飄立水中的弱質少女。
少女皎白梨面上,一雙妖異月眸,震色難掩!
“嘩啦。”
有水聲響。
“嘶!”
巨大蛇影突然從后頭直撲而來!
月眸如水露一晃!
手中追云劍在水下迅速劃開道道水紋,朝身后一撥!
“轟!”
水浪撞上巨蛇鱗身!
巨蛇盤旋一扭,只不過朝后稍稍一退,便立時甩出巨尾朝云落落瘋狂拍來!
云落落腳尖一點,踩中蛇尾,順勢往前一翻!
“嘩啦。”
水浪撲開。
“嘶!”
巨蛇吐信!
身后,原本朝聚魂陣匯集的陰魂,突然如一道道利箭,朝云落落刺去!
她一甩手中追云劍,雙手合掌,在水下一拍!
劍身陡然散開,化作無數星芒,懟著那陰魂強勢反撲!
“撲。”“撲!”“撲!”
水下,星芒撞擊陰魂,無數黑氣在金色流光中炸開!
濃厚如煙霧的陰氣在黑沉沉的水底凝結成了一層厚厚的烏云。
點點星光那其中閃爍明滅。
(是的,馬上三郎就要來找落落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那是……三殿下
“嘩啦。”
是水波輕蕩。
不見那巨蛇之影,也不見月眸少女輕擺身姿。
唯獨水底聚魂陣中,那一盞油燈,無聲又溫和地照亮一方之地。
燈邊的小孩兒安靜地抬著頭。
忽然。
“轟!”
一道水柱猛地從地底躥起!
直撲那陰氣凝結的烏云之中!
“喀!”
有鎖舌聲清晰響起。
烏云驟然散開!
一道金色的星陣,在那烏云后光斕迸濺!
正對著那直撲上來的水珠!
星陣后。
輕盈纖細的少女,雙手朝下,抵在星陣之后,口中無聲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