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落落……暗七跟了我六年了……”
一只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頭頂。
他一頓,猛地抬頭!
便看床上,一直未醒的云落落,澄黑凈澈的雙眸正朝他靜靜地看來。
輕聲問:“暗七怎麼了?”
他鼻頭一酸,心里一塊堅如磐石的地方忽然坍塌了。
一下撲過去,抱住她,輕顫道,“他中了妖毒,落落,落落,我已讓人去找解救之法,但是阿姐說,那是妖毒,她的陰火都燒不干凈,只怕別人也無法。落落,我……”
云落落被他抱得被迫仰起腰窩,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別怕啊,三郎,別怕,帶我去瞧瞧。”
封宬立時點頭,將她打橫抱起。
云落落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襟,一抬眼,見滿屋的小紙人飄在空中,跟一只只大蛾子似地,直愣愣地朝她看。
“……”
她抿了下唇,“三郎。”
“嗯。”
封宬的聲音還有些啞,抬腳就朝屋外走。
“放我下來。”
腳下一滯。
封宬低頭看懷里臉色還不怎麼好的云落落,“不要緊麼?”
云落落搖了搖頭,扶著他的胳膊踩到地上,抬目,就見那群小紙人撲棱棱地又繞過他們飛到屋外去。
紫鳶一下出現在門前,“小主人。”
抱著封安站在秋千架邊的周威猛地抬頭。
就見。
主屋門邊,那素淡如云的仙姑跨出門檻。
分散小院四周的少年們,齊齊圍攏過去。
“云先生!”“先生!”“云先生您醒了!”“殿下!”
“啊。”
坐在他胳膊上的封安忽然輕輕叫了一聲。
他抬頭,就見,封安的身后,一朵紫色的花從秋千架上落下。
側面一陣風來。
吹著那朵花,搖搖晃晃。
晃過池邊彎彎的柳條,晃過樹下紅色的花橋。
落在了一片蔥郁的樹影中。
被一群追過來的小紙人圍住。
余暉的霞光灑落,沉沉的暮色,都變得溫柔又熱鬧。
他轉過臉。
就見,云落落走進了西廂房。
門邊,一群少年站在臺階上下。
眼里,皆是喜色。
“呼。”
入夜的風,原來這樣安靜這樣暖。
周威抱著封安,將頭靠在她小小的肩膀上,輕聲道。
“太好了,殿下。真是……太好了。”
封安歪頭看了看那張大餅臉。
抬手,一巴掌拍下。
“啪!”
屋內。
云落落將一枚符篆貼在了暗七的心口。
然后伸手。
紫鳶立時出現,奉上一支朱砂筆。
她接過,俯身,在暗七的傷口四周畫起符文。
暮色四合。
有人悄悄地去點了燈,挪到近前。
封宬看見,親手拿過,蹲在榻邊。
燭火搖曳,他抬手擋了擋風。
門內外的少年們看見,無聲地擋住了風口。
“唰。”
朱砂筆尖游走,一道符文落成。
云落落將朱砂筆遞回,紫鳶接過退后。
封宬抬眸。
就見云落落垂眸看著閉眼昏迷的暗七,眼底似有微漣浮過。
很快又歸為平靜。
第六百八十八章 來了就坐坐
她張開手心,一手懸在他的傷口上,另一手劍指并攏,點在唇下,低聲念——
“吾身一切災映化為塵,謹請普俺菩薩降臨,起離天煞,起離地煞,起離年煞,起離月煞,起離日煞,起離時煞,起離五方兇神惡煞。”
封宬轉臉,看到云落落的掌心下,畫在暗七傷口四周的那道符,亮起一道金紅光芒。
——“金木水火土神煞,陰邪鬼怪急走無停。”
貼在暗七心口的那道符,也跟著亮了起來。
——“吾奉太上老君勅,神兵火急如律令。”
——“急急如律令。”
劍指忽然往下一指!
“騰!”
那符篆陡然燃燒起來!
暗七傷口四周的符篆也跟著冒出一層金紅的火苗!
飄在半空的小甯立時往門外退避!
不想一頭撞在一人身上!
她幽藍鬼火一晃,抬頭要打人!
卻看見一雙儒雅深情的眼,靜靜地朝門內看,低聲問:“如何了?”
正是魏晗。
他的身后,魏璐瞪大了眼,朝屋子里看著。
小甯默默地縮手拽下頭頂的鬼火按在懷里,“你們怎麼來了?”
魏晗抬手讓她落在手心,道,“你那樣匆匆忙忙離開,我十分擔心。回府后又聽大哥提及曲江動靜,便想著過來看一看。大哥也讓我來問問,若是先生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只管開口。”
小甯心口鬼火一搖,映得裙擺的花都鮮艷了幾分。
撇嘴,“你們倒曉得知恩圖報。”
話音剛落,白影走了過來,對一邊的趙一道,“宣世子在門外求見。”
小甯頭一抬——哦?
不等開口。
就見香樟樹后頭的墻頭上,蹲坐著一個雪白的身影。
——正是朱亭鎮家的那只腓腓。
她鬼火又晃了晃。
就看黑影也靠了過來,低聲道,“老大,外頭有幾個人影鬼鬼祟祟的,我方才正要去抓人,卻瞧見是浮夢樓那孫老板,和先前永樂坊那小酒鋪子的老頭兒,看見我過去,撂下東西就跑了。”
他說著,指了指垂花門前堆著的東西,又道,“孫老板倒是說了幾句話。問了云先生和殿下幾句。”
趙一回頭,問:“是什麼東西?”
黑影道,“是一些暖身驅寒的酒水吃食點心。還有……幾套話本子。”
幾人望去,就見一群小紙人圍過去,好奇地翻翻揀揀。
有幾個挑出一個話本子,高高興興地舉起來繞圈圈。
小甯瞧了會兒,又回頭,看站在榻邊垂首的云落落,看蹲在一邊小心護著燈盞的封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