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
封宬再一次打斷她,往后退了幾分,對上她的眼睛。分明眼角那顏色若罌粟惑人,可那一雙眼睛卻漂亮得像晨曦里初初凝結的露。
封宬的手指摸上她的眼角,“落落,現在告訴三郎,還痛不痛?”
云落落小唇微開,卻沒說話。
封宬低頭,推開她的袖子。
登時眼底一縮!
那血色的圖騰,竟已變成了紫黑之色!先前畫上的棉花圖案都已被拉扯得變了形。
血脈之下,似有兇獸,蓄勢破出!
難怪連劍指都并攏不起!這竟是怎樣的痛楚!
封宬眼神一凝!
只覺這封印仿佛在撕噬他的血肉,連他的周身都密密麻麻地疼痛起來。
云落落微微縮回了幾分手臂。
封宬察覺,屏住呼吸。
再抬頭時,眼底陰翳卻已散去,對著云落落的眼睛,用他極盡的溫柔,輕輕問:“落落,用陽氣能不能壓得住?”
云落落依舊沒說話。
封宬看著她,睫毛處,寒霜凝水,眼角上,煙霞緋緋。
被他握在掌心的手,還因為疼痛在輕微的抽搐著。
她卻無聲言語,靜默忍耐。
封宬一低頭,含住了她的唇。
云落落霜結的睫毛一顫。
封宬已用舌頂開了她本就微微張著的唇,抬眼,朝她看過來,溫熱的掌心在她后背輕輕一按。
云落落被迫挺起后背,整個人完全貼合封宬。
唇齒當即糾纏到一起。
封宬偏過頭,一只手,又在云落落后背輕輕地拍了下。
云落落看著面前這個垂眸毫無退讓的人,終是閉眼,緩緩張開了唇。
心中默念——真炁極來。
純炙而熱烈的暖意,瞬間自口舌中渡了過來。
沖進她的心脈,流向她的百骸。
那一直盤旋在血脈深處的森森寒意如被擊敗的惡魔,潰不成軍地退散著。
胳膊上撕裂她髓骨的疼痛,也隨之被一點點強壓下去。
這樣的暖意,這樣的平靜。
是她很久都沒有擁有過的。
她不想放手,她不想松開,她不想讓這安然離去。
她貪婪地張著口,汲取,侵占,吞噬……
她的腦子里。
忽有一抹低低笑聲輕響。
“呵呵。”
她倏地睜開眼!
見到了封宬微蹙的眉尖!以及因為陽氣流失過多,而微微蒼白的陽火!
猛地一顫!
一伸手,將人一下推開!
“砰!”
封宬猝不及防,撞在了身后的床柱子上,卻立時朝她望來,“落落,怎麼了?還是不行麼?”
那暖到幾乎將他融化的熱意抽離。
那一絲絲的寒,與層層入骨的疼再次侵蝕上來。
她用力攥緊左手。
面上卻依舊清淡無色,靜靜恬恬。
朝封宬搖頭,“不礙事了。”
再吸陽氣的話,三郎……就要損壽命了。
腦中忽又想起先前那一聲笑。
——低涼,陰森,詭譎瘆寒。
封宬看著她,忽然伸手。
云落落下意識縮了下左邊胳膊。
封宬微頓,伸手,拉住旁邊的薄毯,溫聲道,“先休息一會吧?”
云落落慢慢放回胳膊,卻不肯躺下,“三郎,小甯……”
封宬卻坐過來,按住了她的肩膀,“便是阿姐真的被抓走了,以你現在這樣,我也不會讓你去冒險的。若尋不到阿姐,你卻先出了差錯,該如何是好?”
云落落看著他,沒動。
封宬無奈,只得手上用力,半強勢地將她按在床上,一邊給她蓋住薄毯,一邊輕聲道,“先好好休息,其他的,我來想辦法,好麼?”
云落落被迫躺下,抬眸,看上方的封宬。
他望過來的目光溫柔又冷靜,強大又鎮定。
暖色的燭火在他的眼睛里輕輕地搖晃,明明無聲,卻仿佛點燃了澎湃的力量與希望。
云落落一瞬間想到了初遇封宬時,看到的那雙眼。
一樣的漂亮。
卻,冰冷的,無情的,了無生機的。
她其實也明白,自己不能再強撐。封宬的陽氣如今都已壓不下去封印的疼痛,若是再施展咒法,還不知到底會發生何事。
腦海中,那一聲低笑,再次響起。
她抓住薄毯,不再堅持,放松身體,點了點頭,“嗯……那我睡一下。”
“好。”
封宬微笑,半跪在床邊,替她壓平薄毯,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觸手……依舊寒涼,沒了從前無時無刻的暖意。
他垂眸,將她的手放到他的臉邊。
寒意貼透過來。
云落落側臉看著他,片刻后,低聲道,“三郎。”
“嗯。”封宬輕輕應。
云落落眨了下眼,呼吸已漸漸松弛,軟軟聲道,“圣僧之體,本是尋常。他是靠無數的怨靈之意支撐起來的煞體。”
封宬看她漸漸垂下來的眼睫,點點頭。
又聽她輕輕地說道,“但是他卻能化身真靈……我猜想,他的煞體里,只怕有神咒。”
封宬眉頭一皺,腦子里忽然想起‘山鬼咒’。
床上,云落落已閉上眼,卻依舊在說,“方才對峙時,我想到一種可能。三郎,讓……宣世子來一趟,我有事請托他。”
“好,我告訴他。”封宬湊過去,摸了摸她的臉,“睡吧,別再想了。我陪著你。”
原本閉上眼的云落落在聽到這句時,忽而又睜開了眼。
封宬無奈輕笑,捏了下她的耳珠,“還不睡?”
云落落眨了眨眼,視線落在他還有個裂口的唇上。
封宬注意到她的目光,微動了下唇。
再次俯低幾分,輕吐氣息問:“還想要?”
云落落抬眼看他,“可以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