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暗七蹲在朱門小宅的涼亭上,一人手里一個食盒。
黑影瞄了瞄暗七盒子里的串串,扒拉了兩串。
見暗七瞪他。
連忙伸手指遠處那條長長的火龍,“哎?七哥,你看,那邊的是不是祭火的隊伍啊?那方向,得是往皇城去了吧?”
暗七轉臉,順道摸走了他食盒里的一塊牛筋,往嘴里一塞,邊嚼邊看,“嗯,應該是。今年看樣子還是在太廟點火。”
黑影吃起串串,咕噥道,“那明兒個祭祀,咱殿下還去不去呀?”
暗七撇嘴,嘴里的牛筋越嚼越帶勁,他又往黑影食盒里瞄了瞄,一邊道,“去什麼?殿下為救大玥為殺妖僧,受如此重傷,連皇上都下旨讓好好歇著了。干嗎要去?”
伸手,又順走一塊風干牛腩。
黑影抱著食盒往旁邊縮了縮,點頭,“就是!去了還不是看那群墻頭草的嘴臉?七哥,你知道咱清華宮最近收到多少拜帖嘛?聽灰影說,還有人上折子,說殿下老大不小了,得趕緊考慮婚事了。我呸!”
暗七冷笑,“見著殿下如今朝中地位無可撼動,就妄想巴結了?哼,宋家那個看來還沒給他們教訓。”
黑影想起來,“哦對了!那個宋玥,殿下是怎麼處置的?”
暗七剛要說話。
就聽底下傳來響動。
往下一看。
是魏瑾朱亭鎮宣凌等從西廂房走了出來。
魏瑾朝內抱手,“那臣便先告退了,之后事宜,臣會與周大人交接。”
封宬坐在竹制的輪椅上,來到門前,點了點頭。
朱亭鎮聽到平康坊的歌聲,摸了摸下巴,忽然道,“有陣子沒去瞧瞧小鵲枝了……”
宣凌在旁邊笑,“因著文氏的案子沒了解,春來居這一陣子皆是關張。”
“啊?”
朱亭鎮大為意外,結果就見春離蹲坐在臺階下,一雙大眼睛無聲地瞧著他。
他嘴角抽了抽,眼睛瞥向別處。
封宬在門內道,“我如今多有不便,朝中之事,有勞諸位。”
魏瑾與宣凌連忙拱手,“臣(在下)當做之事。”
封宬又笑了笑,朝后示意了下。
趙一捧上幾個匣子,遞給了魏瑾和朱亭鎮,宣凌。
封宬笑著道,“夏日祭本是我朝為祭祀先祖而闔家慶賀之時。只是諸位這一段時間因我之事,多有奔波辛苦。此為我與落落一點心意,各位帶回去,權當給家中記掛之人得個高興。”
魏瑾與宣凌又趕緊道謝。
倒是朱亭鎮撇撇嘴,“我又沒個什麼家人。殿下這是往臣心尖上戳刀子呢!”
然后順手打開了匣子。
就是一愣。
——那是一枚山鬼面具。
朱亭鎮的眼眶微微瞪大。
春離在臺階下,微擺了擺尾巴。
封宬朝朱亭鎮看了眼,道,“那里頭有一枚神識,是落落從那寄生煞里提取出來的。”
頓了下,又道,“不過,并非那位山鬼或十三的。落落說,也許是某個在山神殿中生活過的人留下的不舍的念想。”
朱亭鎮沒說話。
封宬笑了笑,“落落說,若朱大人戴上這面具,可跟隨這神識,去看一看多年前的巫山。不過,效用僅有一次。”
他再次看向朱亭鎮,“朱大人拿著把玩吧!”
朱亭鎮握著匣子的手微微顫了顫,他看著那匣子里太過熟悉又十分陌生的面具。
片刻后,問:“什麼……都能看見?”
魏瑾和宣凌朝他看了眼。
封宬微笑,“且看朱大人心意。”
春離往前跨了一步,耳鐺一晃,白色身影倏現。
美若春景的美人兒頃刻出現在臺階下。
他抬起一雙如霧白眸,朝封宬深深拜下,“多謝殿下,云先生。”
封宬沒再說話。
回行的馬車上。
宣凌打開了手里的匣子,發現里頭放著的,是一枚玉牌。
不是什麼匪夷所思的神物。
玉牌上卻刻了一個字——察。
這是封宬對他的,也是對整個宣平侯府的承諾。
他微微一笑,將牌子放進內袋,抬眸,看馬車抵達宣平侯府寬闊的大門。
宣李氏正站在門邊,朝外張望。
他意外,下車走過去,“母親?何事在此?可是家中有何要緊?”
宣李氏卻立刻浮起幾分笑意,卻又好像還有幾分忌憚,并不敢迎上前來,只說道,“侯爺說明日夏日祭,今夜本該闔家祭祀先祖。只是世子還沒回,便讓人來瞧。我擔心門房耽誤,就過來看一眼。誰知正好碰著了世子。”
宣凌一笑,接過下人手里的燈籠,親自給宣李氏照著路,一邊與她往門內走,一邊道,“叫母親擔心。這幾日有些忙碌,等忙完就好些了。”
宣李氏點頭,遲疑了下,又問:“那……先生可好些了麼?”
宣凌輕笑,“已醒了。”
宣李氏頓時松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宣凌笑了笑。
兩人繼續無聲地往前又走了幾步。
宣李氏捏著帕子,忽然道,“文氏那邊的事兒……周大人也沒來府里,那彤兒這邊,世子你看,是不是不用他出面了?他身子還沒好,只怕又嚇著……”
聲音越來越小。
宣凌看著前方的燈影,默了兩息后,道,“母親不必擔心,我自有安排。”
宣李氏最害怕他這樣,一下又不敢說話了。
眼看著要走到祠堂,看前頭宣平侯同老夫人都站在門口。
她揪了揪帕子,又道,“上回世子說的板栗燒雞,一直也沒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