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
她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云皓僵滯地抬起繃緊的手臂。
空虛子的手便從腋下環了過來。
這個姿勢……仿佛將云皓抱在了懷里。
云皓眼底顫了顫。
接著又聽她說,“放下。”
他咬了咬牙,將手臂又放下。
布條繞過肩膀。
空虛子轉到他身前,微微躬身,將布條在他胸前扎起。
兩人近在咫尺。
云皓甚至能看到自己的呼出的氣息拂在她的臉上,將她額邊的一縷發吹得晃動了幾分。
立馬屏住氣息。
空虛子卻仿佛毫無所察,收回手,垂著眼,依舊沒有看云皓一下,又轉身,去到旁邊的衣櫥里,拿出了一套衣裳,擱在衣架上。
云皓有點窘迫,摳了摳臉,走過去,將衣裳拿起,剛要繞到衣架后頭,又說了句:“你別偷偷走了。我還有話問你。”
空虛子沒應聲。
云皓無奈,只得先去換衣裳,一邊側耳聽著外頭的動靜。
沒有腳步聲。
稍稍放了心。
快速地系完腰帶走出來,“你這幾日……”
抬頭,聲音戛然而止!
桌邊,空虛子竟褪下了衣衫,側著頭在給自己肩膀上藥!
他剛剛只給空虛子手臂處包扎,身體其他各處,畢竟礙著男女大防,幾個式神又不聽使喚,便沒有處理。
哪知她竟然就這麼當著他的面!
這是不把自己當女子啊?還是不把他當男子啊?
云皓當即避開視線,有些卡殼地說道,“你,你待會兒,我讓紅……紅靈一會來幫你上藥,先穿好衣裳。”
空虛子卻似乎根本不在意他瞧見什麼,伸手夠不到那傷口,道,“勞煩大先生,來幫個忙。”
云皓哪里肯動。
空虛子朝他看了眼,片刻后,放下手,自嘲地笑了笑,丟開了手里的藥罐,剛要將衣裳拉起。
身后,云皓卻輕輕地嘆了口氣,像是熬不住良心的譴責,走過來,道,“都化膿了,真是瞎胡鬧。”
還放在一邊的水盆被端走。
空虛子靜靜地坐在桌邊。
不一會兒,聽到聲響,本以為進來的會是云皓的哪個式神,誰知,卻還是那個一臉無奈的人,捧著還冒著熱氣的水盆進來,放在桌上,又往水盆里灑了點藥粉,然后擰干帕子,轉過來。
咳嗽一聲,將帕子捂在她肩膀上的那處咬傷上。
空虛子當即悶哼一聲。
云皓趕緊提了提手,朝她看了眼,又不滿地責了一句,“都痛成這樣,怎麼連聲兒都不出?你們這些小女娃娃,一個個地都跟誰這麼倔呢?”
小女娃娃。
她有多久不曾被人這樣喚了?
肩膀上的暖意散開,空虛子垂眸,看著桌面。
云皓拿開帕子看了看那傷口,膿水被吸干凈,露出里頭的傷處。
他皺皺眉,用帕子將邊邊角角又擦了擦,然后放在一邊,又去拿藥膏,也不知從哪兒摸了柄小木劍,也不用手,就用劍尖挑著,往空虛子的傷口處一點點抹去。
空虛子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折騰。
房間里一時無人出聲,溫煦的燈光將兩人的身影投射在地上。
空虛子看到云皓的影子從旁邊伸過手來,似是抱住了她。
放在桌上的手忽然不受控制地輕輕往里縮了縮。
“大先生還有話問我。”
一句話脫口而出。
說完,她的手指又收緊了些。
云皓將藥膏和小劍放下,拿了片干凈的紗布蓋住,又拿起布條,猶豫了下,道,“抬抬手。”
這可真是轉眼倒了個立場,方才被抬手的還是他呢。
空虛子倒是聽話,抬起了手。
只是這一抬,原本掛在肩胛骨的衣裳就往下掉了,直接露出大片白皙的后背!
云皓一瞬眼前一黑!
趕緊地挪開目光,可是這樣又沒法給人包扎了。
心里天人交戰了好一會兒。
空虛子就這麼抬著手一直安靜地等著。
云皓才轉過臉,伸手,盡量目不斜視地用布條將紗布包起來。
可眼角的余光,還是掃到了那過分嶙峋的肩骨,和遍體錯綜的傷痕。
哪兒像個姑娘家的身子?
到底窘迫還是被憐惜不忍給代替,他包好肩膀上的傷口之后,終究沒忍住,問:“你這傷……”
空虛子垂著眼,拉上了衣裳。
云皓見她這模樣,實在難以想象之前那個狐貍眼白面皮一天到晚跟他笑嘻嘻的空虛子是同一個人。
他往她跟前一坐,拉著后背,僵了僵,呼出一口氣,才道,“你為何要跟隨空心?你說出來,我看看能不能幫你。”
空虛子低垂的眼睫一顫。
她看著云皓搭在桌邊的手指,卻沒回答,只是問:“你……不恨我了麼?”
云皓頓了頓,嘆氣,“我師父從前就教我,人在一世幾十年,笑是活,哭也是活。我從前不懂,如今懂了卻恨不得自己還是不懂。而且空心已經死了,我也沒什麼力氣再去恨什麼人了。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就行了。”
大家都好好的。
也包括她麼?
空虛子再次沉默。
第七百七十八章 笑起來還挺好看
云皓看著這張蒼白又精致的臉,還是有些不適應。
想了想,再次說道,“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得跟我說實話。”
空虛子沒反應。
云皓問:“你手里,沒有無辜性命吧?”
空虛子頓了頓。
云皓的臉當即就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