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皓看著她,笑了聲,搖搖頭,沒說什麼,邁出門去。
空虛子坐在桌邊,聽到外頭虎子笑呵呵地問:“先生,我想帶這娃娃去看興慶宮的燈,行不行?”
她順著敞開的屋門看去。
見云皓低頭摸了摸虎子懷里的五皇子,笑開,“防著點兒風,還太小了,別讓不干凈的東西碰著他。”
虎子立馬點頭,“放心!我叫東婆一起。”
說完,‘喵嗚’一聲,躥上了屋頂。
廊檐的柱子底下,一道紅色的身影緊隨其后。
空虛子看見,四方四正的干凈院子里,那風光霽月的郎君站在樹邊,抬頭,對著長空的星斕,彎唇輕笑。
……
第七百七十九章 急召
夏日祭一晃而過。
極致的繁華與熱鬧如潮汐緩緩褪去,然而大玥的京都卻依舊花天錦地笙歌鼎沸。
夏日炙熱,也仿佛隨著祭祀大典的過去,驟然入侵到紅塵中。
少女扎起高高的發髻,齊胸的襦裙,露出雪白的臉蛋和脖頸,搖曳著腰肢行走在烈日下,可比那春景盛爛更加明艷動人。
平康坊的朱門小宅內。
盤著紫鳶花的秋千架子被挪到了香樟樹底。
封安坐在上頭,周威在她身后小心地推。
推一把,擦了擦額頭的汗。
身后,小紙人們排成風扇,在給兩人扇風。
小甯坐在不遠處的花橋扶手上,一臉老大不高興地抱著胸口的鬼火,朝一邊蹲在水池邊的云皓抱怨。
“我不想待在那兒,可落落就是不收回契咒!大師兄,你說落落是不是不要我了?你跟她說說嘛!她最聽你的話了!”
云皓拿著個小鏟子,在水池邊栽下一排黃色的小花,另一群小紙人圍在旁邊好奇地歪頭看著。
聞言,他嘴角抽了抽,朝主屋那邊瞄了眼,小聲嘀咕,“長公主殿下,你不能仗著當年交情,就這樣坑我。”
“……”
小甯一下飄起來,鬼火浮到她的頭頂,她憤怒地拽出頭頂的簪子指著云皓,“當年你救我,卻把我往南邊兒指,不就是為了讓我跟著落落?現在她不要我了!你不得給我做主!?”
云皓手一顫,鏟子里的土就跟著灑了,瞪大眼朝小甯看,“你可別冤枉我啊!我當時看你飄了那麼多年,瞧著怪可憐的,才想順手救你一把!真的只是算出你的機緣在南邊,可沒想到落落!你小點聲兒!不然落落聽到,又要打我了。”
“……”
小甯一臉嫌棄地將簪子插回發髻里,再次抱住鬼火,“沒用!”
說完,就朝另一邊飄在涼亭底下跟坐著縫補的蘇青去嘀咕了。
云皓心有余悸地扶了扶心口,一低頭,就見一群小紙人齊刷刷抬頭看他。
明明沒面孔,可那一張張白臉兒——赤裸裸地寫著嫌棄。
“……”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長公主跟魏晗是她自己許下的姻緣,誰能干涉啊!傷陰德的!我才不干呢!別這麼瞅著我!給我抓點土來!”
一個胖肚子的小紙人,一巴掌拍了下他。
刷拉拉飛走了。
其他小紙人也跟著飛走。
“……”
云皓嘴角抽了抽,只好自己動鏟子,剛挖了個小坑,就聽身后傳來趙四的聲音,“周大人,您要的卷宗。”
云皓扭頭一看。
——霍!好家伙!
趙四今兒個穿了一身官服,虎背熊腰,一身正氣。
身長八尺,豹頭環眼,好一副英雄氣概!
他遞了一份卷宗給周威,一邊說道,“大理寺那邊能查到的卷宗全在此處了,新任的少卿大人倒是沒為難卑職,還親自陪著找了卷宗。
只是當年文氏有意隱瞞,有一大部分都被銷毀了。卑職剛剛看過,楊柳苑的案子倒是還在。”
周威點點頭,接過卷宗,對封安低聲說了兩句話,就去主屋門口了。
趙四轉身,瞧見云皓,朝他抱手行禮,然后走過來,看了看旁邊放著的花肥和小苗,順手拎過來,問:“大先生,可有何要我幫忙?”
云皓一手捏著鏟子一手摸了摸下巴。
忽而嘿嘿一笑,招手,讓趙四一邊幫著撒肥料,一邊問:“四頭領是何方人士?怎麼跟的三殿下啊?”
趙四仔細地幫忙,笑了笑,道,“我也不記得家里是何處的了。不過因著從小就吃得多,家里養不起,我爹便把我賣給了一個糧商,那糧商見我力氣大,便將我做苦力用,有回沒吃飽,抬不動米,差點被打死的時候,是殿下路過將我買下來的。”
他說得風輕云淡,甚至對過往并無半分怨恨哀意。
明明瞧著是個狠厲絕辣的人物,沒想到心思竟是這樣單純。
云皓再次彎了唇,“四頭領是個有福氣的人。”
趙四一笑,幫忙拿了水舀子,“都是殿下給的。”
云皓笑著搖搖頭,剛要說話。
忽然垂花門外傳來一聲急呼,“殿下!”
院子里的眾人紛紛轉臉,就見四喜拎著衣擺急匆匆地跑進來,穿過院子,徑直到了門前。
抬頭就朝里喊,“圣旨傳到清華宮,讓您立刻前往太極宮。”
他滿臉都是汗,衣襟上都被汗濕了。
氣喘吁吁的樣子,看著有點兒慌。
這孩子雖然年紀小,可自小跟著封宬,在清華宮那兒可算是人間丑陋不堪都見過,還真沒什麼事兒能驚著他。
趙四站了起來,角落里縮著的暗七幾個也伸了頭,封安從秋千上抬頭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