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云落落與封宬分明在主屋,卻不曾出來見面。
趙三看了眼主屋的方向,沒有多話,送關內侯出了院子。
主屋內。
云落落坐在封宬的腿上,軟綿綿地靠在他的肩上,聽著外面的叫罵聲直到不見,伸手,將那片五彩斑斕的鱗片拿了出來。
封宬看著,道,“似與關內侯所尋此妖之身頗有出入。”
關內侯言此物為那海妖身上之鱗,可他從枯雨閣帶出的這女妖,不僅周身鱗片暗沉發黑,且周身又軟又胖,縮小的時候如同一只肥肥的巨形蚯蚓,當真看不出這鱗片華美的半分光彩。
云落落劍指并攏,在那鱗片上再次輕輕一劃。
這一回,有清晰的海浪聲與女子的歌聲傳來。
那歌聲清遠,似海水在輕輕拍打礁石,柔軟又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封宬聽著,忽而道,“我曾聽人說過,人魚為海中之神,乃是海民的庇護。可助遇難者脫險,可幫迷航者返途。”
云落落點頭,將那鱗片擱在封宬的手心里,“關內侯此樁已了,三郎,之后如何,你去與他交涉吧。”
封宬并未推辭,將鱗片收下,又看懷里軟得跟一團棉花似的云落落,低聲道,“關內侯昨日命人在城內收購了大量的鱗粉。”
云落落似是累了,閉著眼抱住封宬的脖子,點頭,“嗯。”完全沒有在意。
封宬本還想說關內侯來京后暗中接觸過的人和行事,但是見著云落落這般,笑了笑,沒再說話,只是將她抱住。
俯身,在她臉上輕輕地吻了下。
剛要抬頭。
閉著眼的云落落忽然睜開眼,望著他的唇,問:“三郎,還想親親麼?”
封宬看著她。
那雙露珠般的眼睛里,貪戀無所遁形。
分明是這樣清清冷冷的一個人兒,怎麼會露出這樣讓人心亂的眼神呢?
封宬一笑。
將她的臉轉過來,再次吻了下去。
云落落直起半身。
微微張口,主動承迎上去。
室外,驕陽烈烈。
室內,情意濃熱。
這一場愛與欲,無需遮掩,無需收斂。
……
入夜,曲江邊上。
一艘畫舫幽幽行出,畫舫不大,卻精致奢華,二層小樓上并未盡數點燃燈火,只在一樓的甲板上,燃著一盞八角的宮燈。
那燈仿若與別的燈燭不同,火色微微泛著一點點藍光。
畫舫之上,無船夫擺槳,唯有一人,長身玉立,站在那宮燈邊,背手望風。
畫舫隨意地漂浮在水浪中,帶著此人身形微微上下起伏。
江風拂來,撩開他的額發,露出他那張如琢如磨的豐朗之面。
微藍的燈光如水灑映在他的身上,將他映染得仿佛塵寰之上的仙人,如夢似幻。
“嘩。”
有水浪而來。
畫舫忽而比之前動得更猛烈了些。
立在宮燈邊的封宬抬眸,就見前方的水面上,募地浮起了一層朦朧的水氣。
那水氣如一張大網,很快就將封宬所搭乘的畫舫籠罩進去。
“噗。”
原本暗滅的畫舫內外,忽然齊齊亮起了燈光。
有琴聲與笑語從畫舫中傳來。
封宬轉過頭,看見妖嬈纖細的女子身影,從窗戶上透出來。
“郎君為何獨一人站在此涼風中,奴家陪您賞這夜色啊?”
一只手從后頭伸過來,纖細晶瑩的指尖,似曇花,朝著封宬的喉嚨處盛開。
他垂眸未動。
女子柔軟的身軀從后面靠過來。
她的手指探向了封宬的喉結。
忽然!
指尖上尖刺驟現!
一下扎穿了封宬的喉嚨!
她似是沒料到竟會如此輕易得手,微微一愣!
下一瞬。
畫舫四周忽然燃起藍色火光!
她當即抬頭,就見火光猶如油墨,在水面上驟然蕩開!
空氣中彌漫出磷火的味道!
“齜!”
她牙齒一張!驟然張開耳鰭!面頰下鱗片頓現!
一把抓住手中的封宬!卻發現手中幾乎沒有重量!
低頭一看!
那分明被他刺穿喉嚨的人,竟變成了一個等人大小的紙人!
她眼神一變!
剛要甩開!
卻聽一聲低冷咒聲。
——“元始安鎮,普告萬靈。岳瀆真官,土地祗靈。左社右稷,不得妄驚。太上有命,搜捕邪精!”
“急急如律令!”
“歘!”
手中的紙人倏而變換,竟眨眼間化作一道枷鎖!
“咔嗒!”
鎖住了她的雙手!
第二卷 · 第四十章 一道劫
“嘶!!”
女子猛地躍起,想要往那水中跳去,卻看到水中磷火成海,頓時僵住!
她不斷地往后退!
身后,笑聲歌語全都消失。
一人自那磷火外圍出現,被綠色的青苔撐起,看著畫舫上的女子,厲聲道,“賤人!我阿兄當初見你可憐,收你在我家養傷!你卻為了一己私欲,殺了我阿爹阿!今天,我要替他們報仇!”
正是阿麗!
她躥了起來!飛身躍入那畫舫之中!
磷火登時騰起三尺高!將畫舫包裹其中!
岸邊。
封宬負手,看著那邊的火海,神色淡淡,沒有出聲。
他的身旁,云皓松開劍指,道,“沒想到啊!太子的皮相還真的蠻好用的。這海妖一下就上鉤了。”
封宬掃了他一眼,他撇撇嘴,瞇著眼朝水面上看。
一邊,關內侯看了會兒海面上的藍色磷火,轉身,朝封宬抱手道,“多謝太子殿下。”
封宬將手里的那枚五彩繽紛的鱗片拿出,遞給關內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