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卮不動了,他上下摸索,找不到流口在哪兒,轉來轉去地看,終于找到一個小小的紅色的唇口。
他含住,吮吸幾下,又停下來,咂了咂嘴。
梨花白,怎麼有甜味?
不確定,再嘗嘗。
許澄寧夢見了書院那只叫黃梨的黃毛貓兒,一見她就要討吃的,討不到吃的,就兇巴巴地拱她。
她被拱得往后仰倒,黃梨放肆地跳到她身上來,好重。
大肥貓,怎麼還咬嘴呢?
秦弗嘗著嘗著,也喝習慣了,這酒不烈,可以多喝。
他把頭埋進酒卮里,從小小的流口拱進去,深深地啜飲。
可玉卮子又亂動了,秦弗把它箍得更緊。
月色西斜,幾案已經從榻上打翻了下去,杯盤狼藉。
一長一短兩條身影疊在一處,頭對著頭,臉對著臉,輾轉黏纏。
旭日東升,暖白的日光照進窗欞,鳥兒聲聲清啼。
秦弗皺了皺眉,抬手擋住了眼睛,緩了一會兒,才坐了起來。
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已不在床榻上,頭頂的玉冠不知滾落到了哪里,此刻頭發披散,衣衽微開,露出一片潔白的胸肌。
而臨窗的榻上,酒壇子七倒八歪。
許澄寧橫在上面,四肢散開,圓圓的頭頂朝向榻外,一片長發垂到地上,領口微微松散,隱約可見一痕精致細巧的鎖骨。
飲酒誤事。
秦弗在額前一拍,感覺腦子里的記憶被剪掉了一截,只記得許澄寧跟他說了很多話,哭了,后面他就開始哄孩子……再后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醒了。”
他輕拍了拍許澄寧的臉蛋,把她叫起來。
許澄寧揉著惺忪的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切,驚了一跳,連忙扯好自己的衣領,又覺眼睛干澀,嘴唇還有些痛。
“殿下,昨晚我沒有對您無禮吧?”她也忘記了。
秦弗抬頭想了想,道:“你拉著孤背書,吵得孤腦仁疼。”
他忽然看過來,皺眉問:“你嘴怎麼了?”
許澄寧一愣,對鏡看了看,發現嘴唇有紅腫,像偷吃了發物似的,怪不得她覺得痛呢。
“大約酒太烈了,不適合我喝。”
正是夏日,府上正好有冰,秦弗讓人包了塊冰來給許澄寧敷眼睛和嘴。
“你昨日來尋孤,所為何事?”
因被親生父親毀掉多日籌謀的郁郁不平,經一晚上的休整,已經徹底消散,白天,他仍是殺伐決斷、智珠在握的上位者。
許澄寧拿出請柬,把陸欽鋒告訴她的話說了。
“我人微言輕,不好摻和進去,不如殿下您做決斷。”
秦弗看了看大紅印金的請柬,文國公府四個大字威嚴大氣,世家的高不可攀在一橫一豎中姿態盡顯。
“你若想去,便帶你去可好?”
秦弗沒喝醉,說話居然也能這般溫柔。
許澄寧驚訝得一時沒有回答,等反應過來才搖搖頭:“我不想去。”
注意到秦弗隱隱憐惜的表情時,許澄寧忽然明白了他在想什麼,解釋道:“殿下,卑怯是我小時候的事了,不去不是因為看輕自己,而是我明白什麼位置該做什麼樣的事,不是我的東西我不會宵想,何況我并無攀附之意。”
秦弗看她坦然,心這才放下一半。
誰能想到這樣清靈俊秀、風采卓絕的少年,曾經也有過輕生厭世的念頭呢?以后連話都不能對她說太硬了。
“放著吧,孤會做安排。”
許澄寧自回了家,放浪形骸一個晚上,現在她身上都是酒臭味,所以立馬燒水,干干凈凈地洗了個澡。
她穿著中衣出來,正要去找件干凈的衣服,卻看到妝奩的梳子下壓著一封信。
李茹剛好走進來,哎呀一聲。
“我忘說了,這信送了大半個月了,是給南哥哥的!”
“我的信?”
“朱老爺!”
第111章 偷錢
槐花巷。
一只陶碗摔在地上迸裂開,緊隨而來的是劉氏的破口大罵:
“你敢偷錢?!我養你這麼大你竟然敢偷錢!你個不要臉的賠錢貨!把錢藏哪兒了?!拿出來!”
許秀梅臉皮厚,扭扭捏捏,就是不承認。
“你哪只眼睛瞧見我偷了?縣太爺抓小賊還得有證據呢,你說我偷,倒是拿證據出來啊!”
劉氏氣得抄起掃帚滿院子追著打。
“我打死你這個賠錢貨!賤丫頭!要什麼證據!我說你偷的就是你偷的!”
許秀梅擋住她的掃帚桿子,摸摸耳垂,捋捋袖子。
“喏!你看!我這身上穿的戴的,還是原來那些舊的東西,根本沒再買,你的錢才不是我偷的呢!”
劉氏上看下看,還是不太相信,這個家里最有可能偷東西的,除了許秀梅還能有誰。
“喏,”許秀梅指了指正巧進門的許福,“二弟天天出去鬼混,你怎麼不說是他偷的?”
許福今年十歲,長得黑不溜秋,頭發草草梳成個髻,濃黑的睫毛蓋住了眼白,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許秀梅喊他,他理都不理,低著頭就往屋里走。
許秀梅跑過來,一把擰住他的耳朵,許福在她手下扭啊扭,被拖到劉氏跟前。
許秀梅翻出他身上幾個銅板和一角銀子,洋洋得意:“看吧,我就說是他偷的。”
許福辯駁:“我沒偷錢!”
“死小子!還不承認!”
許秀梅把他的耳朵擰成了花。
劉氏狐疑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想想還是更懷疑大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