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往他腿下墊點東西,替他調整好一個不那麼憋屈的姿勢,再小聲跟他道:
“他們大抵不會再來了,您好好歇一覺。”
她從儲物的箱子里翻出一條從小用到大的小被子,蓋到秦弗身上。
小被子應該用了很久,有點發白,摸起來又綿又軟,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很像她身上的體香,溫溫軟軟的。
秦弗覺得,比他平時用慣的龍涎香好聞多了。
好聞的香氣讓他慢慢放松了緊繃的身體,進入了夢鄉。
許澄寧守了他一個上午,等他醒了,才敢出門去藥堂買藥,買的都是她自己能用得上的,同時悄悄往壽王府里遞了個消息,順了瓶解毒丹回來。
李茹回家時,一進門就看見秦弗金刀大馬坐在屋里喝茶,頓時嚇得魂不附體。
她趁秦弗不注意的時候,拉著許澄寧到門邊大倒苦水。
“南哥哥……他還不走嗎?”
許澄寧安撫地拍拍她的手:“他有傷在身,不宜挪動的。”
李茹哭喪著臉:“那我、我去找小芳住幾天行不行?”
許澄寧柔聲問道:“你害怕什麼呀,你告訴我。”
“我、我不知道,只是看他又高又壯,沒個笑意,好厲害的樣子,我就害怕!”
李茹本就膽小怕生,天生怵達官貴人身上的威風,早上又被秦弗冷冰冰地看了一眼,到現在都怕得手發抖。
許澄寧想了想,家里就兩張床,中間只隔了一道簾子,阿茹是女孩子,確實不好跟秦弗共處一室。
她不能因為秦弗罔顧了李茹的感受,雖然這時候送她走有點嫌棄世子殿下的意思,但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她陪李茹收拾好包袱,親自送她到賴嬸子家。
“家里有老鼠,阿茹怕得夜里睡不著,能否讓她在您這住幾天?等我捉完了老鼠,再把她接回去。”
她包了十兩銀子,被賴嬸子推了回來。
“都是鄰居,客氣啥?吃不了幾兩米!”
許澄寧怎麼能讓人吃虧,好說歹說讓她收下了,自己回了家。
秦弗正坐在堂屋里,垂眸看一張紙條,桌上一只灰白色的鴿子在啄毛。
聽到她的腳步聲,秦弗抬眼看來,目光略有點審視的意味。
許澄寧解釋道:“阿茹怕生,我送她去隔壁住幾天,您別見怪。”
秦弗也覺得中間多插一個人很不自在,只要能把人送走,他可以不計較許澄寧說自己是老鼠。
許澄寧把側間的被褥抱出來,跟臥房的挪了個位置。
“側間床小,殿下您今晚在主間睡吧,被褥是舊的,但是是干凈的,湊合著用可好?”
秦弗點頭:“你看著安排。”
他挺喜歡這被子,怪香的。
第126章 制衡
一切安排妥當,許澄寧才落座,問起了宮里的事。
“圣上那般做,究竟意欲何為?”
“意在敲打我們父子。”秦弗很平靜道,“皇祖父便是這樣一個人,你什麼都做不成,他會憂心政務,責備你擔不起事;你做成了,他又要忌憚,怕有誰脫離了自己的掌控。所以這些年,我們每立一次功,他都會想方設法打壓一回,這次也不例外。”
“以昨日的情形,即便寧王端王愿主動試藥,最終還是會落到我們父子頭上。孤主動接過來,意在讓他放心,以為孤與父王仍在他的掌控中。孤正需要一個韜光養晦的時機,便順勢而為了。”
嘉康帝善用制衡之術,喜歡把每個兒子削得一頭齊平,誰冒頭就削誰。
江南馬上要有一批士族出身的新官上任,他們還沒見到皇上,便早早就接觸了秦弗,見識過秦弗才干與決斷。秦弗再冒頭,便容易有勾結之嫌,讓嘉康帝更加忌諱他。
上有皇帝疑神疑鬼等著拿兒孫開刀,下有有幾個皇叔虎視眈眈,等壽王府一倒霉就會撲上來撕咬,群狼環伺。
與其等著嘉康帝動手,還不如秦弗自己退下來,以退為進,保全自己的勢力,這是秦弗最明智的選擇。橫豎差事是誰辦的,誰就能拿到實實在在的好處,至于功績與聲望,那是次要的,給了誰都無所謂。
許澄寧嘆氣:“陛下究竟為何要如此?國本懸而未決,對江山社稷不會有半點好處。到這個時候了,不應該挑選出最合適的繼位者,以安定朝廷嗎?”
嘉康帝不單沒有這麼做,還致力于打壓出色的兒孫。如果他正當盛年,不想兒子野心太大壓過自己,這麼做還算無可厚非;可關口在于,他已到暮年,身子也越來越差,說句難聽的,還能活多久都不知道,這個時候還在儲位上懸擺不定,置整個王朝于何地?
秦弗道:“孤懷疑,國本一事上,他另有打算。但具體為何,孤還在查。”
他甚至懷疑過,嘉康帝是不是對章皇后和廢太子心懷愧疚,想把皇位仍傳給廢太子。
可把往事追溯到底,也沒發現他對廢太子有半分寬宥,或許有愧疚,但不至于要把皇位交給他。
他鎖著眉心深思許久,回過神來時,見許澄寧盯著他,大眼睛里有一絲淡淡的關心。
他心里莫名一軟,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道路艱險,但孤活著,就會護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