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澄寧用書扇了扇,然后繼續看手里的圖紙。
“你打聽明霜縣主是為了何事?”
許澄寧抬頭,看見秦弗抱臂靠在門邊,一身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衣。
“殿下?”
許澄寧給秦弗讓了位子,自己重新搬了個板凳。
秦弗點點她手上的輿圖,又問了一遍。
許澄寧道:“殿下怎知我打聽明霜縣主?”
秦弗看著她鼻尖上被蚊子叮出來的一個小紅點,嘴角微微揚了一下,很快收斂,然后道:“孤聽到了。”
許澄寧很驚訝:“您偷偷潛入了城衛所?”
“準確來說,陸欽鋒知道,”秦弗道,“在你來之前,孤與他正在談話。”
他聽到許澄寧找陸欽鋒時很詫異,便想聽聽她究竟所為何事。
知道她一向聰明敏銳,他還特意把自己喝過的茶水杯收起,并把坐熱的圈椅給換掉了。
結果就聽到她面不改色地說了一通的鬼話。
許澄寧睜大眼:“您去找陸副指揮使?不怕暴露行蹤嗎?”
秦弗道:“現在他已是孤麾下之人了。”
那她下午為了遮掩與秦弗的真正關系謊話連篇的時候,這倆人都在看她笑話唄。
許澄寧抿嘴,臭著臉。
秦弗微微歪了下頭:“生氣了?還是心虛了?”
“我不心虛,我可沒說您壞話。”
秦弗看她嘴硬,也不再逗她,只道:“說這些,是想告訴你,往后若孤不在,你需要幫忙的時候可以找陸欽鋒。”
許澄寧點頭:“多謝殿下。”
“現在可以說,你為何要打聽明霜縣主了吧?”
第144章 水潭
這本也該告訴秦弗的,許澄寧道:“慧乘大師在宮外,應當還有一處暗牢,關押了從民間擄掠來的少女,我去靜安寺查探的時候,發現了這個。”
她拿出絲帕,以秦弗的身份與富貴,比許澄寧更能從絲帕上發現信息,他只摸了一下,再看了一眼紋樣,立馬斷定:“這是明霜縣主的。”
金線菊只邊疆有,滿京貴女除了明霜縣主沒人去過邊疆。
許澄寧道:“這個絲帕,是在方丈閣下發現的。明霜縣主出事之前,剛從靜安寺回來,所以……”
“你懷疑她知道了這件事。”因此被滅了口。
許澄寧點頭。
秦弗心里想的比許澄寧多,他比誰都了解嘉康帝的心狠手辣。
他那麼多疑,那麼謹慎,為了遮掩丑事,絕對不會滿足于殺一個明霜縣主,恐怕整個卓家已經在他的布下的蛛網里了。
他記得,卓勉原本是掌車輅的,上月才調到軍馬監,細思便覺其中不簡單。
“殿下?”
秦弗被她拉回了思緒,頓了頓道:“你想從明霜縣主身上知道什麼線索?”
許澄寧一愣,然后搖搖頭:“只是在查暗牢的時候,正好想到那兒了,所以才問問。”
秦弗靜靜聽她說完,忽然說道:“你在宮里,被威脅了吧?”
許澄寧抬眼看他,秦弗繼續道:“宮里的事,孤會擺平,放心,你不會有事。”
他可以殺了梁蕪,再把那天許澄寧行動的痕跡抹干凈,誰也查不到她頭上。
不過,這就不用說給許澄寧聽了。
她還小,他想給她留一雙干凈的眼睛。
許澄寧道:“不單是宮里的原因。”
她朝賴家的方向看了看。
“鄰居的女兒,也被抓走了。”
“你想管這件事?”
“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如果能想到一個法子,既能保全自己,又能把人救出來,那為何不做呢?”
“你想到辦法了?”
許澄寧搖搖頭:“我得先找到暗牢的位置,才能繼續想。
明天,我打算去靜安寺那一片附近看看。”
橘黃的燈光里,秦弗好似萬千思緒收歸在平靜的神色里,良久才輕聲道:“你想好了?”
許澄寧點頭。
“好,你放手去做。”秦弗黑色的眼眸里有清亮的光芒,“孤信你能做好,但切記,務必保全自己。”
“需要人手,盡可以跟暗衛說。至于宮里,你鞭長莫及,孤來。”
許澄寧粲然而笑。
“謝謝殿下!”
臥佛嶺如其名,山嶺連綿好似臥躺的佛像。靜安寺所在的山不知名,是這一帶山嶺里極不起眼的一座,因為慧乘大師得了圣寵,香火才旺起來,漸漸地便被叫作靜安山。
山不算很大,但畢竟人力渺小,許澄寧在山腳下走了幾個時辰,累得雙腿酸軟熱汗津津。
她在溪流邊洗了把臉,然后坐在樹蔭下查看輿圖。
輿圖上山嶺連綿,拱立成峰,炭繪的山谷溪流線條細膩穿插其中,每一座山和廟都在上面標注了名字。
她已經在這里走了足有三天,這份輿圖便是這幾天畫下的。
山路難行,畫山川河流的輿圖比畫城鎮要難得多,是以多費了點時間。
許澄寧拿出炭條,在靜安山上打了個圓圈,表示根據山體細況暗牢建于此處的可能性不大,但不是沒有可能,有待商榷。
打完,她就細細觀察起圖紙來。
靜安山附近這一堆里,有六個山頭聚在一起,除了中間一座叫玉陀山的,其余都建有一到兩座寺廟或尼姑庵。
許澄寧長長舒了一口氣,把圖紙疊好放進懷里,休息夠了便朝玉陀山走去。
玉陀山是座深山,林木茂密蒼翠,老樹繁多,巨大的樹冠呈現出菇子一樣的形狀。
山位置深入又荒僻,進出不易,大概是因為如此才沒有建寺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