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澄寧總算明白了鐘白仞為什麼人緣不好,實在是太能嘮叨了太能說了,一講就是一刻鐘不歇,許澄寧想使個小聰明轉移他的注意力,都被他截住,還要打她手心。
她欲哭無淚地轉頭看喝茶的秦弗,心說你自己吃不了的苦為什麼要我來吃。
“專心聽!”
鐘白仞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腦勺上。
“我沒……”
“不許說話!”
秦弗看差不多了,才讓人送鐘白仞離開。
許澄寧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我是做錯了什麼殿下要這麼懲戒我……”
秦弗道:“他話多了點,但都是良言。”
“吃肉不放油不放香粉,那我還吃個什麼意思。”
秦弗沒有答話,只是讓人把鐘白仞說到的補品送來,先是立功受賞,再是試藥補償,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稀珍名藥補物。
“殿下什麼時候會回來?”
在外人眼里,秦弗現在還在西山顧影自憐呢。
秦弗道:“快了。”
許澄寧仰頭看他:“契機呢?”
秦弗瞄她一眼:“西陵使臣將入朝覲見。”
“啊?”
這個消息倒很令許澄寧詫異。
“西陵來使?”
“嗯。”
秦弗身為皇孫,有時會被調去辦別的差事,平常主要是在禮部協理公務。他休沐這些天,差事被端王世子秦睦兼了。
秦睦是個沒主心骨的,哪怕有高家在身后,也主持不來大場面,兩國交游事關國朝顏面,嘉康帝不敢不讓秦弗回來。
“陛下豈會甘心?您不怕他事過了又翻舊賬?”
“所以,孤讓父王去河東了。”
許澄寧想了想,沒想透,搖頭:“不懂。”
秦弗看窗外有幾點流螢,夜色之中,微小而醒目,即便談著爾虞我詐的正事也無端生出幾分寧靜。
“河東原是章氏發跡之地,章氏族人治理河東數十年,漸見富庶。后來章氏敗落,河東的勢力被三家瓜分殆盡,其中一家,是皇祖父的母家萬氏。”
“先太后不是……”
“你大約不知,皇祖父非嫡子,只是養在先太后膝下而已,他的生母,其實是前朝宮里的萬嬪。萬氏一族仗著皇祖父登極,逐漸起興。”
秦弗頓了頓,重又講起河東:
“河東干旱,易孵化蟲卵。章氏治理的時候,每年都會撥出經款,豢養數支專門巡邏田野捕殺蝗蟲的隊伍,并預留一部分款項,隨時作賑災準備,因此能得很好地控制災情。
“然萬氏以此為由,彈劾章氏貪墨作假賬,陛下趁機將章氏貶下了臺。三家分占河東后,原本巡田的隊伍被撤下,預備的災銀也不再有,甚至萬氏還為了修建族中別院,侵占了為數不多的水田。
“現在河東蝗災,便是打了皇祖父的臉,所以現在那三家都一直捂著消息,相互推諉,誰也不敢上奏朝廷。去了河東,等于把事情捅到朝堂上。”
許澄寧思索著他說的話,又問:“您不怕,壽王傷了陛下顏面,遭陛下厭棄麼?”
“孤有分寸,蝗災一事的并非父王捅破的,孤率先把消息傳到端王那里,端王上奏稟報,父王則自請前往。河東三家盤踞,父王去了必定阻力重重,寸步難行。”
許澄寧被繞了一圈,有些暈,想回自己原本問的問題:“這與陛下甘愿讓您回京有什麼關系?”
“皇祖父要保持三王勢力平衡,勢必不能讓哪一黨太冒頭,也不能讓哪一黨太弱勢,父王出了差錯,他就不會再壓制孤。”
許澄寧恍然大悟:“所以,壽王是您特意放出去的?”
秦弗淡淡道:“不讓他犯點錯,他不清醒。”
許澄寧暗笑,人人都道秦弗是壽王奪位最趁手的工具,可壽王何嘗不是秦弗達成目的的工具呢?
“河東的事,壽王若處理不好,會交給誰去?”
秦弗道:“寧王。河東的莊稼已經被蝗蟲啃食毀盡,這個時候,治蝗的法子誰來做都大差不差,重點在于賑濟災民。國庫如今撥不出米糧。而鄭氏商行舉國遍布,籌集糧食的事,交由寧王去做最合適。”
許澄寧把整件事盤通。先是端王捅破了河東蝗災一事,令嘉康帝心生芥蒂;再是壽王辦事不力,秦弗自己得以順利歸位;最后寧王做成了賑災的賢名,就該輪到他被嘉康帝打壓了。
一步棋,步步通,這是一石三鳥呀。
寶座上那位,并三位王爺,都被他算計得明明白白的。
第164章 夫妻失和
許澄寧低頭嘿嘿笑,勾在一起的兩條小腿晃了晃。
她跟順王學得越來越皮了。
秦弗突然問道:“中元節的時候,你遇到了鄭功啟?”
許澄寧抬頭,點了點頭:“啊。”
“你借了順王的威風?”
許澄寧回想了一下,她的確是狐假虎威了,便點頭,不知道秦弗要說什麼。
“順王無官職無城府,鄭功啟之流礙于皇威,表面會敬著他,卻不會畏懼他,事后還是會找你麻煩。你如果不想被使絆子,順王的勢下回不能再用。”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平靜道,“以后都報孤的名號。”
“可誰都知道您在西山了,以為您失了圣寵,我報您的名號,也唬不住人呀。”
“孤的喪膽之名,不靠圣寵。”
“但……”
許澄寧猶豫住了。
秦弗挑眉:“怎麼?”
“明目張膽地宣揚我跟從了您,是否太囂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