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康帝應允了,掃了一圈,道:“隗兒,此事便交由你去辦。”
寧王世子連忙站起來,躬身應諾。
這事還不好辦?今年的進士里選幾個佼佼者,再國子監里走一圈,人也就湊齊了,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青年才俊。
但有一點需得講究,西陵人帶來的那幫書生都很年輕,據說最大的也才二十一歲,大魏才子要是年紀大了,就有點勝之不武,所以挑出來的才子,不能超過二十歲。
寧王世子溜溜達達進了禮部,來到秦弗面前,懶懶道:“我來找皇兄要份今年科舉入榜的名單。”
這是現成的,負責給秦弗打下手的小官麻溜找出來給了他。
寧王世子拿到手,第一眼就看見許澄寧的大名,于是嗤笑了一聲。
“哎呀,”他彈了彈紙,“少年狀元,可惜啊,沉寂這麼久,本來這次揚名天下的機會應該是他的,可惜了,可惜——”
他微微弓下腰,對秦弗微微一笑:“——他是皇兄的人。”
許澄寧剛考到狀元的時候那可謂是大名鼎鼎、家喻戶曉,可這麼久以來,她一直默默無聞,也沒聽說她做過什麼了不得的事,就跟消失了一樣,大家也就漸漸忘記了這號人物的存在。
現在大家雖然依然知道許澄寧才高,卻再也沒了當初看稀世珍寶一樣的心情,在國朝要事面前,她也像其他十四歲少年一樣,給人留下年幼難以擔當重任的印象。這不,兩國才子比試,嘉康帝提都沒提她一句。
而選人的權力掌握在寧王世子手里,他又怎可能給秦弗手下揚名的機會呢?做夢吧。
他語氣嘲諷,秦弗卻想起昨天提起這事時,那少年還沒心沒肺地吃下了一整根羊腿。
從來越是匱乏的東西越在乎,見識過天地廣博山河豁達的人,才華在身,美名有過,她豈會在意這些?
許澄寧自己沒表示想參與,秦弗便沒特意籌謀添上她的名,倒是在三日后的比試上給她加了一個座,讓跟順王幾個伴讀一起看著玩。
“到時候我們就仔細看,看誰不濟事了我們就沖上去,把人頂下來,我們自己上!”
順王兩眼放綠光,豪氣沖天,伴讀們被他煽動得壯志滿懷,鼻孔里直噴氣兒。
許澄寧看著紙張上缺胳膊斷腿兒的字,默默無語。
幾個菜呀,醉成這樣。
“比完了文斗還可以比武斗,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誰敢挑戰我們,我就左邊一拳,右邊一拳,一定把西陵人全給打趴下!”
鄒元霸嘿嘿哈哈地比劃起來,然后在許澄寧肩頭輕輕給了一拳:“是不是?許澄寧!”
許澄寧像貓崽子一樣弱小,弱聲弱氣地問:“你不會要我去比武吧?”
“許澄寧你好慫哦!”
許澄寧反唇相譏:“我走文路都已經這麼厲害了,要是會武功,那還得了啊?給別人留條活路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
順王幾人沒覺得她不要臉,畢竟嘛,狀元嘛。
少年們正嘻嘻哈哈地玩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突然出現:
“真是好大的口氣!”
雅間門開,一群穿著國子監院服的儒生站在門口,為首之人五短身材,方臉黑面,表情十分陰鷙。
上官辰很不高興:“你們是國子監的?你們先生連進門要先敲門都沒教嗎?”
“上官辰你有什麼臉說我們,是誰一天到晚總是爬國子監的墻?”
順王大叫:“你們敢挑本王的理?”
不敢。
監生們收了對其他人的攻擊,一氣兒把矛頭轉向許澄寧。
“許澄寧,你是新科狀元又怎麼樣?國事當前,還是上不得臺面,你當初高中,是走了壽王府的后門吧?我看,你就是徒有虛名!”
之前柳二小姐言語中便暗指她科舉舞弊,現在這些監生又說她走后門,是整個國子監都這麼傳的嗎?
許澄寧略微一想,就想明白了。
國子監是最高學府,乃精英薈萃之地,能在里面讀書的,那都是京官之后或者跟京官有點沾親帶故的關系的,且不說寒門和外地學子幾乎沒有入學的可能性,便是四品以下想入學也得打點無數門路。
除了出身,學子本身的才學與資質也是篩選監生的重要條件,可以說,能在國子監讀書的,基本都是家世赫赫的精英人才。監生甚至不用科舉也可以授官,只是升官要比科舉中試的人多熬幾年。
以往科舉,國子監都是最風光的,可今年他們的榮光全被一個橫空出世的十四歲少年奪了去。
在國子監讀書的監生哪個不自詡天才,哪個不恃才傲物?他們尚且不能保證自己一定高中狀元,又怎會承認一個沒出身沒背景、名不見經傳的寒門子弟壓過他們那麼多呢?
許澄寧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一點名聲的負累也沒有。
“你們說我年少高中定是走了貴人的后門,那我也可以說你們是出于嫉妒造謠誹謗我。
我聽聞國子監栽培的都是國之棟梁,怎麼會不懂‘兼聽則明,偏聽則暗’的道理?無憑據之言,勸爾等出口三思。
“想證明自己比我強,那就在與西陵的比試上好好表現,這會兒到我跟前舞有什麼用呢?逞一時口快,只會顯得你們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