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

他說他跟了我三千年，看我輪回了幾百世，可我只是個凡人，哪里記得之前發生過什麼？

見我沉默，楚絨自嘲的凄苦一笑：「好吧，我知道了。但至少，這一世，求你不要厭棄我。」

身后的溫度驟然升高。

柳御如臨大敵，一把將我拽到懷里。

蒲公英般的絨毛隨風四散，組成一層朦朧的薄霧，將整個城市籠罩在里面。

血液回流、碎骨歸位、皮膚上的灼痕迅速退盡, 建筑的殘骸飄回骨架里。

我聽見楚絨在我身后虛弱的哀求：「姐姐, 再看看我。最后看看我。」

柳御沉默著松開桎梏我的手。

我回頭，看見無數粉紫色的細閃正在楚絨身上蒸騰。

他的半邊身子已露出森森白骨, 卻笑著對我說：

「對不起。是我不懂什麼是愛。」

「我只知道，在你們人類的話本子里, 誰被救, 就要以身相許。」

「我問過好多人, 想要什麼樣的愛。」

「她們說, 愛是嬌養、是雙標、是給予一切優待不求絲毫擔當、是肯為她對抗全世界。」

「我以為這就是愛。」

「可我卻不知道, 這樣的愛，原來姐姐不想要。」

「所以姐姐到底要什麼樣的愛呢？」

「我早該直接問姐姐。」

他淚眼蒙眬的望著我, 委屈，無奈，迷茫，像被陷阱掐住的幼獸，凄楚又無力回天。

柳御告訴我，他散掉了自己的修為, 用內丹換時光倒流。

某一瞬, 我想沖上去, 拉住他正在消散的手。

但或許, 不給他虛無的希望，才能讓他安心輪回。

我回答他：「愛是占據肉體, 仰望靈魂。」

他笑了。

像春日里綻放的第一朵桃花。

明媚輕盈, 不畏春寒。

尾聲

楚絨的內丹不僅復活了慘死的平民，還消除了他們的記憶。

本地熱搜上, 全城居民都對今早雷霆緊隨花雨的奇觀嘆為觀止。

我因為遲到被部門主管劈頭蓋臉的狠罵了一頓。

回家時, 柳御系著圍裙，正在廚房燉湯。

氤氳的水汽環繞在他身側，暖光燈的照射下, 他溫柔得像暖春的朝陽。

我脫下外套, 換上拖鞋, 從后面抱他。

他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陽臺有禮物。」

「禮物？」

「活的禮物。」

「別告訴我是你加餐的小白鼠。」

自從知道他是條黑蟒, 我的腦子就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起來。

柳御沉默片刻，嘆息：「如果你愿意，那當然最好。」

陽臺角落丟了幾件破舊的毛衣。

一只乳毛未褪的雪白奶狗, 正團在上面哼哼唧唧的睡覺。

我戳了戳他柔軟的頭頂, 揚聲：「柳御，你怎麼忽然養狗？」

奶狗醒了, 親昵的往我身上蹭。

「狗？確實很狗。」柳御系著圍裙過來，粗暴的拎起奶狗后頸：「親愛的，這是只狐貍。」

？

我與白狐四目相對。

某一剎, 我仿佛透過他澄澈的眸子, 看到楚絨那張茶香四溢的臉。

「你……沒弄死他？」

我手足無措, 柳御示威似的丟開哼哼唧唧往我身上蹭的奶狗，將我拽進懷里：「可以麼？那我求之不得。」

「啊……還是別了。你養了他，就是他爸……」

「等他再修煉成精，跟你玩兒小媽文學是吧？」

后半句話他幾乎從后槽牙咬出。

我不敢吱聲，默默閉嘴。

「我這麼大度，是不是該獎勵點什麼？」

他主動遞臺階給我, 我自然立刻要下：「要什麼？都聽你的。」

粗糲濕滑的蛇尾纏住我的腳腕：「真身，可以麼？」

番外 1

人和蛇有生殖隔離。

但人和蛇妖沒有。

白素貞為許仙十月懷胎產下許仕林是藝術創作。

因為事實上她應該產蛋。

番外 2

楚絨的狗證上，品種一欄登記著【薩摩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