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鄴,上京。
一輛標志將軍府緩緩駛入朱雀大街。
馬車上的秦煙攥緊了包袱,不安的看著窗外的朱門高樓。
趙婆子目光挑剔的掃過她:“進了將軍府,要認清自己的身份,人前人后不可僭越,可聽明白了?”
秦煙一身粗布麻衣,黑黑瘦瘦的,右臉上還有塊指甲蓋似的紅斑。
她頓了一下,才回道:“明白了。”
鄉下養大的孩子果然上不得臺面!
若非人是趙婆子親自接回來的,她怎麼也不敢相信,秦煙會是將軍府嫡出的大小姐!
開道的鑼聲迎面而來,馬車急忙避讓。
馬蹄聲由遠及近,半邊車簾被風掀開。
少年意氣風發,銀鞍白馬,颯沓而至。
趙婆子低聲驚呼:“哎呀,是小侯爺!”
一雙清冷無波的目光向馬車投來,秦煙直愣愣與之對視。
趙婆子拍開秦煙扶著車簾的手:“別看了!那是長公主的獨子封湛,你招惹不起!”
秦煙捂著吃痛的手:“明白了。”
又是明白了?
真是根又呆又丑的木頭!趙婆子心中愈發嫌棄。
馬車進入將軍府。
趙婆子將秦煙領到正廳:“夫人與小姐去賞花宴了,你就站這兒等著,切莫亂走亂坐。”
秦煙乖順的點點頭,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外祖母反復叮囑她,回到秦家要聽話。
夜涼如水。
秦煙兩條腿已經又僵又麻。
“恭迎夫人回府!”
在下人們的恭迎聲中,秦簌雙錦衣華裳,威嚴端莊的向秦煙走來。
她的身后還跟著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與秦煙有三四分相似。
這是十二年來,秦煙第一回見到娘親與妹妹。
秦煙揪緊了衣擺,局促的喚了聲:“娘……”
秦簌雙冷睨她一眼,眸中閃過疏離與嫌惡。
秦錦繡卻指著她面上胎記取笑:“你好丑啊,丑八怪!到我家來干嘛?”
心被狠狠刺了一下,秦煙默然隱忍。
趙婆子諂笑著開口:“二小姐,這是您的姐姐,將軍府的大小姐……”
話未完,秦錦繡臉色大變。
“娘親,我才是將軍府的大小姐!這個鄉野丫頭怎麼配做我姐姐!”
秦簌雙皺眉呵斥:“別鬧了,你爹爹即將回京,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秦錦繡立刻不依不饒的大哭:“娘親,你不疼錦繡了……”
“……好了,母親答應你,將軍府的大小姐只有你。”
秦簌雙說完,又對著趙婆子淡淡道:“帶她下去。”
面對多年未見的親骨肉,她連一句話都不舍得施舍秦煙,帶著秦錦繡徑直回了后院。
清寂的月光照著秦煙淡薄孤單的身影,她被帶到了最偏遠的院子安置。
……
在將軍府的這半月里,秦煙總算明白外祖母常嘆著氣說的那句:“一碗水端不平。”
秦錦繡是將軍府唯一的大小姐,而她秦煙卻不知算是什麼……
轉日,將軍府設宴。
秦煙沒資格參與,下人們忙得腳不沾地,也沒人給她送吃食。
餓得實在受不了。
她循著飯菜的香味,來到花廳。
無人注意,秦煙悄悄在一個無人的席位旁捏了兩塊點心。
還未塞進嘴里,小髻子猛地被人揪住!
跋扈的嗓音分外刺耳:“秦錦繡,你家丫鬟好生大膽,敢從客人的盤中偷點心吃!”
秦煙捏著點心的手緊握成拳,掙扎著想要逃離,卻是徒勞。
“齊豫,你是來做客的,胡鬧什麼。”
清泠泠的嗓音自身后傳來,秦煙頭皮也驀的一松。
她抬起頭,才看清替她解圍的,赫然是只有一面之緣的小侯爺封湛。
秦簌雙聞聲而來。
開口卻是呵斥秦煙:“不懂規矩!還不下去!”
她轉頭,對封湛笑得奉承。
“這是將軍府的養女秦煙,鄉野親戚不懂規矩沖撞了貴人,還望小侯爺恕罪。”
第二章
秦煙呆愣在原地,胸腔內疼意與酸澀雜糅。
趙婆子趕忙將她帶回了偏院。
秦煙很想問問母親,自己究竟哪里做得不好,所以她不喜歡自己。
但每每想到秦簌雙嫌惡的目光,秦煙便沒了開口的勇氣。
幾日后,太后突然傳來口諭,讓秦煙去太學上課。
秦簌雙雖然詫異太后為何會管這種小事,但因為太后加恩功臣算是常事,想想便沒有再管。
大鄴民風開放,男女皆有學上。
太學分設男女學,各有甲乙丙班,但十二歲以下孩童均在蒙學。
蘇夫子領著秦煙來到蒙學。
秦煙剛走進教室,蘇夫子還未開口說話。
一個驚訝的聲音突兀響起:“喲,這不是將軍府那個偷點心的養女嗎?”
齊豫一言激起千層浪,學舍瞬時炸開了鍋。
秦煙面上瞬時失去血色。
“肅靜!”蘇夫子大怒,“這兒是太學,不是菜市口!”
眾人頓時噤聲。
蘇夫子沉聲警告齊豫:“你身為太學學子,理當以身作則,再敢欺負同窗,為師必將你的所作所為如實告訴你父親!”
齊豫臉色一僵,只得不情不愿的拱手作揖:“蘇夫子,齊豫知錯。”
這場鬧劇被蘇夫子公正嚴肅的收了尾。
能遇到這樣好的夫子,秦煙心中感激,上課時片刻不敢懈怠。
盡管沒人再為難她,但學子們對秦煙仍是輕視疏遠。
入學兩月,秦煙習慣了獨來獨往,越發寡言。
臨近年關,很快就到每年一次的大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