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百里一直跟在我身后,一進寢宮,他便抵了上來,語氣森涼,「月兒,他死了,你心疼了?」
「沒有,」我回抱住他,「只是覺得我們都該好好的,等一切塵埃落定,我們都要好好的。」
「當然會好的。我殷百里縱然是修羅惡鬼,便是滿天神佛在上,也不能將我收了去,定會和月兒長長久久一生。」
「有夫如此,夫復何求。」
15、
錦衣衛磨刀霍霍,神機營蓄勢待發,只待我生產那日來臨。
蘇二死后,許是萬事俱備,蘇暮白越發春風得意起來。
大抵是想到,這是蘇二的唯一骨血,他對我腹中孩兒倒是真心實意的關照。
撇去現下局勢不談,若是坐在一起閑談,也算得上歲月靜好。
他心思縝密,自然是注意到了一直跟在我身后,喬裝打扮的殷百里。
于是隨口問了句,怎麼最近沒看到云公公,反而換了個臉生的小太監上來。
我說,司禮監最近有太監私下拉黨結派,小云子趕去處理了。
他漫不經心地打量了一圈殷百里,忽然曖昧一笑,「原來陛下還是念舊情的。」
「此話怎講?」我故作不解。
「這位小公公,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是嗎,許是長的太普通了些,看著誰都像。」
他倒了一杯茶給我,意有所指地問,「陛下為何不問問,我想到了誰呢?」
「蘇卿若是想說,方才便說了,孤何必故意討人嫌。」我接過茶,無所謂地笑笑。
他盯著我的表情看了一會,很快便一臉釋然道,「是我看岔了,想來那人絕無可能出現在這兒,死人,又怎麼會活過來,陛下您說,是也不是?」
「確實,死而復生,向來無稽之談。
」
「不過這位小公公的身形氣質,倒是獨一份的像,我從未見過有誰如此相像的,也難怪陛下喜歡,時時帶在身邊。」
「蘇卿多慮了,用著順手罷了,你若喜歡,孤把他賞你?」我大手一揮,便要下令。
他當然不是真的想要,隨即謙遜地謝絕,「陛下所愛,暮白怎敢造次。」
端著架子與他東拉西扯了半天,很快我便以身子困乏為由,將他打發了出去。
他向我告退,我微微頷首,目送人遠去。
殷百里從后繞過我,將我抱在膝上,手下深深淺淺地揉捏,「月兒,看來當初你能認出我,也不足為奇。」
我曾告訴他,之所以能認出他,是因為直覺。
俗話說得好,事不過三,一兩次尚能用巧合掩蓋,可這第三次……
「因為你動情了,你趁著我喝醉,所以放肆了,無人比我更熟悉你動情的模樣,當然,」我捧起他的臉,慢慢將手伸進去。
「也無人比你更懂得回應……我的渴望。」
16、
這場緊鑼密鼓的大戲,終于到了尾聲,是成是敗,在此一舉。
假孕七月,我「不小心」被沖撞了胎氣,喝下宮人端來的「補藥」后,兩眼一閉便不省人事。
聞訊趕來的蘇暮白人等,被小云子攔在了殿外。
小云子將一切安排妥當,我剛被扶進內室,錦衣衛便從暗處望風而動,伺機將穩婆太醫一干人等控制。
產房內,身懷口技的錦衣衛各司其職,模仿出難產的動靜,以蒙混視聽,宮人們端著熱水與血水交替進出,吊命的藥一碗碗被送入室內。
外面的人耳聽目聞,只覺得十分慘烈。
僅一墻之隔,另一間房內,我與殷百里在審問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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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多次見過他審問犯人,我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著,看他三言兩語便撬開了那些人的嘴。
招供記錄,簽字畫押。
隨后,我「駕崩」了,蘇暮白又是演的好一手帝后情深。
他意欲將穩婆等人滅口,以絕后患,可惜其心腹手下乃我影衛中之精良。
牢里找來的死尸,被放進金絲楠木打造的上好棺材里,待停靈后,便可下葬。
宮外找來的嬰孩,被金絲繡成的襁褓裹住,作為女帝唯一子嗣,在金鑾殿上呼呼大睡。
國不可一日無君,很快有人請立新帝,蘇相等人自是喜聞樂見。
偏偏這時,我死而復生。
錦衣衛和士兵如潮水般涌入大殿,將眾人團團圍住,長槍短刃,齊齊對準蘇相等人。
快要臨盆的婉娘,被帶上大殿,我安插在蘇相一黨中的棋子,趁機臨陣倒戈。
一切已不用多言,蘇相等人以謀逆論處,秋后問斬。
蘇暮白不愿束手就擒,竟鼓動手下武將背水一戰,奮起一搏,殺了我擁他為帝,諸位皆有從龍之功。
場面愈加混亂起來。
有將士奪過錦衣衛手里的刀,突破重重包圍,向我襲來。
忽然,一道黑影從我身后竄出,似鬼魅一般幽幽。
殷百里手起刀落,那些試圖反抗的武將,一一被他斬殺,血色弧度從空中劃過,落了一地。
鮮血噴在他妖冶陰鷙的臉上,偶爾有兩滴灑落在身,又隱于他玄色錦袍上。
活生生一個玉面修羅。
甚至有人驚地當場丟下武器,跪伏在地,止不住戰栗道,「九,九千歲。」
這是一場壓倒性的圍獵。
……
蘇暮白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被錦衣衛壓著跪在下首,卻朝我凄慘一笑。
「陛下,原來你竟是有心的,卻是鐵石心腸罷了。」
我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