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風波平息后,宮人們洗去玉階上的鮮血,風一吹,便干了。
誰能想到,這里曾有過慘烈和血腥。
整個朝堂開始被大肆清洗,一時之間,文武百官風聲鶴唳,生怕哪日被錦衣衛敲開家門,以謀逆同黨論處。
是啊,多麼好的時機,換掉我不需要的人,再換上我需要的。
我論功行賞,將我看重的人,一一提拔上來,填補空缺出的官位。
我開恩科,令下轄各府舉薦人才,凡舉薦有功者,官升一級。
最令人矚目的還屬一道旨意。
殷云開,乃殷百里族弟,此次抓獲奸人,全賴其一人之功,官拜大都督,賜住九千歲府。
有疑心者上奏諫言,可我將折子一律打回。
我這般明目張膽地護著,加之殷百里曾經的鐵血手腕,誰還敢多說一句呢。
慢慢的,我要讓殷百里徹底回來。
17、
小云子稟告我,蘇暮白想見我。
詔獄。
蘇暮白一身囚服,蓬頭垢面,躺在一堆腐爛的干草上,再不復原來世家貴公子的模樣。
殷百里下了狠手折磨他,當初為了不使我與蘇相的同盟破裂,殷百里并未對他下手。
現下今時不同往日,自然是新仇舊恨一起算。
我屏退周圍,許他單獨談談。
他靠在墻上,曲起一條腿,下身鮮血淋漓,氣若游絲地開口,「陛下是恨我的罷?」
「何出此言?」我漫不經心撫著手上的鐲子,淡淡發問。
這是前些日子殷百里送我的。
「恨我當年拒婚,如若我不拒婚,陛下或許不會三嫁三寡,被逼和親,無奈爬上殷百里的床。」
我冷笑一聲,并不想正面回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有得必有失,如今我坐擁天下,失去的那些又算得了什麼。
」
「是啊,成王敗寇,陛下如今得到一切,足以彌補那些曾經的求不得……可有些人為了這求不得,孤注一擲,鋌而走險,最后卻輸到一無所有。」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我走近了兩步。
他苦笑一聲,嘆息道。
「陛下,你可知,當年拒婚并非我本愿,那時先太子還未被廢,他為你千挑萬選,選了我作為你未來夫婿,我心里自然是歡喜的,上元節燈火中的驚鴻一瞥,佳人常在我心。」
「但我父親從來暗中支持二皇子登位,因此便只是有緣無分。」
「后來,你與我父親結成同盟,意欲鏟除殷百里,我忽然覺得這或許是上天垂憐,允我一次念想,為此,我不惜讓婉娘小產,親手殺了她腹中孩兒,搶走二弟的皇夫之位,大婚那日,我滿心歡喜,想要與你共執手到白頭。」
「可我后來發現,你對我是千般萬般的厭惡,我捂不熱你的鐵石心腸,或者說你根本沒有心。父親計劃貍貓換太子,我沒有拒絕,二弟一心要阻撓我們,我不留情面,只因我想將你偷偷藏起來,和孩子一起養起來,只藏給我一個人見。」
我摘下鐲子,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的這般情深意切,是想我心軟放你一馬?可惜,我的心只一丁點大,一兩個已是人滿為患。」
「不,李明月,你沒有心!」他哈哈大笑起來,笑出了眼淚。
「殷百里給你當狗那麼多年,也不見你對他有半分憐憫。」
情緒一激動,他不得不捂著胸口,斷斷續續地咳著,咳地滿面通紅,好像隨時便要死了。
「當年的奪位之爭多麼慘烈,明明二皇子勝算最大,誰能想到竟是你一個寡婦登位。
」
「那時你走投無路,突然得知是殷百里殺了你那三個不成器的夫君,心里定是高興極了吧,迫不及待地爬上他的床,將自己賣給了他。」
我繼續把玩著手里的鐲子,沒什麼反應地聽他往下說。
「可你以為你是如何知曉的,他殷百里做的那般隱秘,若非我一直以來暗中關注你,覺得事有蹊蹺,命人查了來回,又怎會得知真相,又暗中提點于你。」
我將鐲子又套回手上,平靜地看著他,但他突然一臉憎惡起來,面目猙獰地對著我。
「偏他殷百里也真是為你豁得出去,逼兆陽郡主去和親,殺了二皇子,差點將整個皇室屠戮殆盡,甚至是毒殺先帝,他為你壞事做盡,只為了將你干干凈凈地捧上神壇,供在手心,你看他對你多好啊,一心只想將你護在羽翼之下,什麼骯臟臭水全自己扛了,可偏偏他擋了你收歸皇權的路,擋了你想要獨掌天下的路。」
「因為他擋了你的道,你便想方設法弄死了他。」
「若是只有這樣,我還真想贊你一句帝王心術,可他死了,你倒懷念起來了,因為你發現他一死,你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所有人敬你畏你討好你,卻無人拿整副真心待你,你在朝堂上如履薄冰,無人可用。」
「咳咳,你是多麼討厭一個人待著啊,從前是先太子護著你,后來是殷百里,但你留不住你哥,又弄死了殷百里……我想,當你發現殷百里還活著的時候,怕是要歡喜地瘋了,定是鐵了心地要將他留下。」
「但你也怕他會變心,會再不似從前那般為你做狗,為了得到一個原原本本的殷百里,你費盡了心機,凡是你有的,對他無有不應,我說的對也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