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端著空掉的碗,眼巴巴地看著我。
仿佛在說:他沒吃飽。
我卻假裝沒明白,驚訝地看著他:「哎呀,你不是病了嗎?怎麼胃口這麼好啊?
「我這湯面可是得賣五文錢一碗的,你吃一碗就算了,再要吃,可得給錢了!」
沈故淵這才清醒過來,低聲囁嚅道:「我沒錢……
「但你知道孤的真實身份,若是孤有幸不死,東山再起,必不會忘了你的恩情!」
這話我聽得都耳朵都要長繭子了。
前世他也是這麼說的,到頭來呢?
還不是為了江嫣那個女人,棄我于不顧,讓我含冤而死?
聞言,我不屑一笑:「沒錢還這麼橫?
「你從前是太子,如今可不是了!
「賒賬可以,欠錢可要記得還!
「我也不賺你的錢,不加肉,算你一文錢一碗好了!」
沈故淵寄人籬下,吃人的嘴軟,哪里敢說個不字?
只得點頭,眼巴巴等我給他盛飯來。
沈故淵是真能吃啊,一口氣吃了五碗飯。
「加上頭先欠我的二十五文,你如今可整整欠了我三十文錢了!
「得白給我做三天!」
沈故淵吃飽了,仰躺在稻草堆上,仰頭望著窗外的一角天空,不說話,有種淡淡的憂傷。
我前頭還有生意要忙,沒工夫搭理他的心思,只得轉身出去了。
24
到了夜里,我在屋子里數錢,鬼使神差地想去看看沈故淵怎麼樣了。
沒想到,一進柴房,就看見沈故淵蜷縮成一團,額頭滿是冷汗。
口中哭著喊著:「母后……母后……」
哦,是想娘親了啊。
真慘!
我走過去探了探他的額頭摸到一片滾燙。
「這麼燙?該不會病死在我這吧?」
我嘟囔了一聲,想著要不還是把他丟出去,萬一死在我這院子里,我這以后不就成兇宅了嗎?
正要動手抬他,卻被他一把抓住,貼在了懷里。
「母后……母后……你別走!
「嗚嗚嗚……」
看他這般,我頓時想起了我的娘親。
娘親溫柔漂亮,最是心善,連地上的螞蟻都舍不得踩死的。
卻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我想給娘立個碑,但押送的差役不肯。
我花光了身上的錢財首飾,他們才肯耽擱一個時辰,讓我找棵樹底下把娘給埋了。
我那時候年紀小,沒什麼力氣,埋得不夠深,恐怕早就被野狗挖出來吃了。
如今,便是想祭拜,也找不到地方。
而沈故淵雖然五歲就沒了親娘,但他娘好歹在皇陵里葬著。
這樣想著,我越發地氣惱了。
忍不住將手放在了沈故淵的脖子上。
我承認我剛重生的時候,只想離沈故源遠一點。
但我與他之間仿佛生了什麼孽緣一般,總也躲不開。
與其這般,倒不如掐死他,一了百了。
到時候只說他病死了,一卷草席拖到城外亂墳崗喂了野狗。
人心底的惡念,就像是荒原上野草,一發便不可收拾。
沈故淵被我掐得呼吸困難,臉色漲紅,一副要死的樣子。
我心中有種報復的快感。
「負心漢,去死吧!」
誰料,原本快要死的人,卻突然睜開了眼睛,死死地盯著我 。
「阿虞,你要致孤于死地嗎?
「你真這麼狠心嗎?」
那雙眼睛,不似今生的受氣包沈故淵,反倒像極了他日后殺伐決斷、執掌朝綱、冷酷無情的模樣。
我嚇得連忙松開了手,退了出去。
直到回到房間,關上門,靠在門板上,我才驚魂未定地嘟囔。
「那眼神……
「不可能!」
正驚魂未定之際,一個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
「掌柜的,還有吃的嗎?」
25
我一愣,這麼晚了,還有食客來吃飯?
連忙收拾心態出去。
「哎!來啦!」
入眼是個高大魁梧的男人,滿臉的絡腮胡子,穿一身鐵片鎧甲,竟是個當兵的。
我看他甚是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賠著笑道:「這位軍爺,您來得晚了,我這都快收攤了。
「鍋里只剩些牛雜,飯也不夠了,倒是能給您下一碗牛骨湯面,您看?」
他轉頭瞧見我,爽朗一笑,走到小方桌前坐下。
「好!按你說的上來便是!」
我答應一聲:「好嘞!」
便去后廚把能上的東西都端了上來。
原本也是賣剩下的,留到明天也是我自己吃,我倒也不小氣。
便是這人吃霸王餐不給錢,我也不心疼不是?
這軍漢,是真能吃啊,沈故淵都不是他的對手。
一個人吃了一大鍋的牛雜,還吃了一大海碗的面。
又喝了我整整一壇子葡萄酒。
迷迷糊糊趴在桌子上睡著了,鼾聲如雷,把我這屋子都震得抖了三抖。
他這麼睡在這,我怎麼打烊啊?
忍不住拿手去推他。
「這位軍爺,您別睡這啊,奴家要打烊了!」
這人渾身肌肉可真扎實,碰起來硬得很,推都推不動。
我不服氣地喊:「軍爺?軍爺?您倒是醒醒啊!
「再不醒,奴家可拿水潑你了!」
原本睡得鼾聲如雷的軍漢突然睜眼,朝我笑了笑:「小娘子,你當真不認得我了?」
我一愣:「你……?」
他從懷里摸出一本書,朝我晃了晃:「可記得了?」
我頓時恍然大悟。
這不是老乞丐留給我的兵書嗎?
再一看那軍漢,越發眼熟了。
正是我當日隨手丟了兵書給他,換了一只燒雞和幾個銅板的乞丐!
26
我和他,也算是故人了。
見狀頓時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