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原書之中,燕國公主只是個小透明,她真的有能力扭轉劇情嗎?
不論如何,總要一試。
所以在陸瓚回房準備歇息時,我大著膽子說:「喂,有件事情,我們商量一下?」
這一夜,我們借宿的是荒郊野嶺里廢棄的破廟。
兩間禪房緊挨著,所以在聽到一聲輕微門響之后,謀士申賢與劍客蕭無影立刻察覺不對,急忙去看時,只見人去樓空。
他們心叫不好,立刻去追。
隨即在后山小道上,逮住了陸瓚侍妾。她腳扭傷,正坐在雜草堆里哭泣。
申賢盡量擺出一副關切樣子:「姑娘這是怎麼了?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出來,是跟殿下吵嘴了麼?」
那侍妾梨花帶雨:「殿下晚間回來時便緊皺眉頭,一言不發。好容易服侍他睡下,半夜又起來,喊我跟他出門。我不依,說等天亮了和申先生一同走,他就惱了,罵我說,『愚不可及!申先生是什麼好人?只怕申先生下一個要殺的就是你!』
「天黑路滑,我崴了腳走不得,殿下便拋下我,自己走了。
「申先生,殿下誤會了您,求您快去將他追回來啊。」
申賢與蕭無影對視,兩人都表情凝重。
一個說:「奇怪,那小子是怎麼發覺的?」另一個說:「別想了,事已至此,這丫頭也別留活口,先解決了她吧。」
說著,劍尖刺向侍妾心口。
那侍妾放聲尖叫,然而,劍終究是沒有落下去。
因為有一道黑影站在蕭無影身后,已將自己手中的利刃深深刺入。
申賢大驚失色,還欲挾持侍妾為人質,陸瓚的另一把匕首已抵住他咽喉。
語氣森然。
「申先生不必費力了。
「舅舅好意,瓚兒心領就是。」
幾滴溫熱的血,濺到我身上,也不知道是申賢的,還是蕭無影的。
陸瓚脫力,跌坐在地,借著凄楚月色,他黑琉璃一樣的眼珠一動不動,如同鬼魅。
「喂,陸瓚,你……你還好嗎?」
被我提醒,他扯出一絲苦笑:「讓公主受驚了。公主成日看的是歌舞升平,只怕會厭棄這樣骯臟的我吧。」
目睹如此血腥場景,我的確是腦子里嗡嗡作響,幾欲嘔吐。可再怎麼說,陸瓚這樣做,他也救了我的命。
動手的不是我,我猶如此驚惶,何況是陸瓚。
我咬牙道:「我不嫌棄你。」
陸瓚沒有說話。
「你不記得我說過什麼了?我喜歡你,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陸瓚長長嘆一口氣:「我這樣子的也喜歡,燕國的公主,這樣蠢麼?」
我也學他的樣子,諷刺回去:「要不是我這個蠢公主提醒,只怕現在倒地不起的,就是你陸瓚了。」
陸瓚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好半天才道:「是啊,蠢的是我才對。這麼多年過去,居然還相信舅舅會一如既往地站在我身后。
「我生母難產而亡,我沒見過她。都說她和舅舅容貌相似,我就總看著舅舅,想象生母的模樣。
「小時候我喜歡吃宮外的一種棗泥糕。舅舅每次入宮,都會帶一匣子給我。我知道他是很疼我的。
「我離開梁國時,舅舅來送我,他泣不成聲,連連說,『瓚兒這一去,兇吉難料,別怕,舅舅會設法接你回來』。」
說得累了,陸瓚干脆躺在污泥血泊里,雙目無神,只是喃喃。
「我等了好久啊,終于等來舅舅音訊……我以為,我真的可以回家了。
但終究,只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或許我這樣的人,本就不該活著才是。」
原來人在絕望難過的時候,心臟會疼。
陸瓚現在應該是在心疼吧。
不然,他分明在講述他自己的事情,我為什麼也覺得胸口發悶呢?
11
下半夜陸瓚回來的時候,我已燒好了熱水。
院子里有一口水井。我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拼命打水,洗手洗臉。不管怎麼洗,血腥味仍是揮之不去。
陸瓚身上又是污泥又是血漬,看起來頗為可怖。
我說:「陸瓚你洗一下吧。」
他自去洗漱。勞累一整夜,我疲乏不已,漸漸睡去。待我醒時,天已大亮,然而陸瓚卻還在慢條斯理地洗他的手。
水桶里的水已經涼了,他仿佛毫無知覺似的,一遍一遍,舀水,洗手,再舀水。
動作機械,好像行尸走肉。
我跳下床,心驚膽戰地去拍他肩膀:「喂,陸瓚,你別洗了,會著涼……」
觸手,是滾燙的肌膚。
這家伙已經發起高燒。被我一拍,軟軟倒下,人事不省。
為了掩人耳目,我們一路上都專門挑荒郊僻嶺來走,這上哪里去找醫生?
我將陸瓚安置到床上,把所有的被單衣裳都往他身上堆,然后去找他的行李,看他會不會隨身帶著什麼有用的東西。
陸瓚逃走的時候帶的物品很少,只有一點干糧,還有幾塊碎銀子。
唯一一個珍而重之包起來的物件,是個小小瓷瓶。
莫非是藥?
我打開瓷瓶,從里邊滾出幾粒圓滾滾的小團子,似藥非藥,看著很眼熟。很像是我日常吃的那種蜜餞話梅,但質地干燥,又不大像。
我猶豫著啃了一小口,味道無比熟悉,肯定錯不了。
這話梅看著簡單,原料金貴且工藝復雜,是公主宮里的專供,其他人都吃不到。陸瓚能有這個,只能是因為那日我送他的那個零食匣子里,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