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然我就縫個枕罩吧?也算糊弄過陸瓚這張嘴了。
只不過以我這女紅的手藝,免不了要扎幾次手指。
不到半個月,我就收到了陸瓚加急送來的信和幾匣子新奇玩具。
「南邊港口新來的,我送給娘子解悶,別刺繡了,傷眼睛。」
有了新玩具,我便將刺繡拋開,開開心心玩樂起來。雯綺打趣:「都說心有靈犀,駙馬這是怕公主手指頭疼呢。」
我嗤之以鼻:「我疼我的,干他什麼事?」
三年之后,終于到了出嫁之期。
周澈親自送嫁。別說是十里紅妝,只怕百里都有余。
一路行至兩國交接的最后一座城鎮。臨別時,冷靜自持的年輕帝王也忍不住淚盈于眶。
「他要是敢待你不好,別跟他吵,回娘家便是,知道不知道?
「哥哥……永遠等你回家。」
我想說陸瓚才不敢對我不好呢,我背后站著對我疼愛有加、無微不至的周澈,他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待我不好。
可話一出口,卻全變成了哭音。
哥哥親手為我打理鳳冠上的流蘇:「大喜的日子,阿嬈不哭。這一回定要答應哥哥,一生平安喜樂。」
好容易送嫁隊伍進入梁國境內,我仍是兩只眼睛哭成桃子樣。
隊伍卻停下來了。
原來是恰逢梁國送嫁的云氏。
我趕緊下車拜見。
云氏容貌不算絕色,但難得氣質脫俗,令人難忘。
我替哥哥先喜歡上了這位嫂嫂。
為避免盲婚啞嫁難以磨合,我拉著她,滔滔不絕地講了半日哥哥的喜好。
云氏含笑傾聽,時不時附和我兩句:「公主這樣活潑健談,我很是意外。」
我笑道:「嫂嫂,不是我健談,是我哥哥真的是世上最好的男兒,嫂嫂嫁給他,必定會一生幸福的。
」
我以為這麼直白的祝福,會讓云氏害羞,想不到她大大方方地附和:「我想也是如此。」
分別時,云氏深深看我一眼:「阿嬈一定也要幸福啊。」
車馬又行了數日我才反應過來,我連云氏的名字都不知道,她為何知曉我的閨名叫阿嬈?
也許,是陸瓚告訴她的嗎?
來不及細想了,因為臨近梁國都城,我開始恐婚。
哪怕雯綺和幾位服侍的女官輪番上陣,給我講授夫妻和美的案例,我仍然憂心忡忡。
——成了親,陸瓚會不會變壞?
——也許不會吧,他本來就挺壞。
——他要是移情別戀,我該怎麼辦?
——要不就讓雯綺打他一頓,應該能管點用。
焦慮和舟車勞頓導致我大姨媽推遲了半個月。
大婚那日,姨媽突如其來,且來勢洶涌,簡直是血流成河。
沒辦法,良辰吉日是算好的,流著血也要成親。
我身邊足足站了三個女官,看似扶著我,其實是架著我,不致我倒下去貽笑大方。
還好梁國尚武,禮儀沒有燕國繁瑣。新娘子站立行禮的時間并不算很多。
然而,我情況不佳還算有情可原,為什麼新郎也是腳步虛浮,滿頭大汗,笑容勉強?
這也太古怪了。
合巹,禮成,宮人散去,而我的夫君他,顫抖著癱倒在床。
其實三年不見,少年眉目已經長開,多了幾分舒朗矜貴,少了幾分陰郁青澀。
就好像一柄寶劍開了鋒芒,越發讓人難以挪開視線。
然而此刻,陸瓚臉上滿是痛苦,完全沒有看見媳婦的半點喜悅。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成親的第一日便哭喪個臉,日后還能和和美美嗎?
我忍著腹痛,拿腳踹他:「喂,陸瓚,三年不見,你就是這般迎我的?還天天寫信說思念我,果然你們大豬蹄子都是說假話!」
被我一踹,喜床上的陸瓚蜷縮起來,好半天才嗚咽道:「我沒說假話,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娘子,今日我虛弱無力,實在是因為……因為……」
他「因為」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突然就臉一紅,淚汪汪地抬手,扯我嫁衣裙擺。
「娘子這一次的月事,來得尤其艱難,快些躺下,早點歇息吧。」
19 哥哥番外
我是大燕的太子。
我的父皇和母后,伉儷情深,怎奈母后生下阿嬈不久,便撒手人寰。父皇悲痛,漸漸沉迷于求仙問道,不理國事。
父皇膝下子嗣稀薄,女兒更是只有阿嬈一個。
我和阿嬈年歲相近,年幼時,我常帶她玩耍。她天生活潑,簡直像叢林里奔躍的小鹿,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
只不過后來年紀漸長,我每日一心讀書,照料她的重任,便落在貴妃身上。
貴妃是我們早逝的母后的族妹,她待阿嬈,視如己出,我自是很放心。
阿嬈十五歲時,貴妃為她選定了一門親事。夫婿無論是出身、容貌、才情都無可挑剔,我和父皇也認為很好。
我私底下問阿嬈喜不喜歡,她只是笑:「哥哥說好,我便覺得好。」
我有點感嘆,妹妹長大之后當真成了個「淑女」,一言一行都是溫婉內斂,哪里還找得到從前半點率真直爽的影子?
阿嬈十六歲時,風風光光出了嫁。
可是不知為何,她嫁后,夫妻感情很差,幾乎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我派人私下打聽,卻查不到任何消息。
某日宮宴,阿嬈赴宴,即便是盛裝,也難掩形容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