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日復一日的挨餓讓我越來越沒有力氣。
漸漸地,我內心只剩下絕望。
不會有人來救我,因為沒人能夠找到這片山溝。
我沒有未來,我回不去了。
回不去首都,回不去學校,也無法去自己夢寐以求的公司工作,我甚至連大學畢業證都拿不到。
我每天要忍受饑餓,忍受暗無天日的空間,忍受在身上爬來爬去的蟲子,忍受棚里排泄物臭氣熏天的味道。
我知道我再也出不去了,那一刻我無比絕望。
人在絕望之下會做什麼呢?
是死嗎?
并不是。
我選擇了一個麻痹自己的最佳方法。
幻想。
在我的精神世界,我每天都會幻想一個英雄來拯救自己。
是孫悟空,是哪吒,是鋼鐵俠,是花木蘭,是劉備、曹操……
他們每天都變著方法來救我,毫無例外地把那些欺負我的人都打一頓。
有些人對毒藥趨之若鶩,恐怕就是因為沉迷幻想難以自拔吧?
在這些幻想英雄中,顧長聲是其中之一。
但他從未出現過,就在英雄列隊的末尾默默排著。
直到我身體上的痛苦再也無法用幻想麻痹。
大概在第二個月的時候,英雄們出現的時間越來越短,到最后孫悟空甚至都沒有踢開門就消失了。
代替他推開門的是那個囚禁我的人。
他把我沖洗干凈,像只癩蛤蟆一樣在我身上上躥下跳。
他還把騷臭的嘴巴伸到我面前,我躲開,他便一個耳光甩上來。
沒怎麼進過食的我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
求生的本能戰勝我了引以為傲的強大心智。
對不起,我錯了。
我不該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我不想死,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我可以做你的老婆,可以給你生好多孩子。
求求你,別打我了。
折磨結束后,他一邊罵一邊往我身上吐了口痰。
我身上痕跡斑斑,在沒有光的草棚里像被揉皺的紙團。
顧長聲是在那一刻出現的。
沒有五官,也沒有身體,但我知道那是他。
他告訴我,他還在泥濘中掙扎,在和不公的命運抗爭,叫我也不要放棄。
兩秒鐘后,他消失了。
我說不清那是什麼感覺,像是我的意志在做最后的反抗,哪怕只出現兩秒。
是的,我還活著。
只要活著,我就還有希望。
第五個月的時候,我已經被摧殘得不成樣子。
因為肚子一直沒有動靜,那老頭的虐待變本加厲。
當我以為開門進來的還是那個魔鬼時,我看到了年輕的警察。
以及從警車上跑下來的輔導員。
后來我才知道,雖然那兩個畜生替我輟了學,但與我朝夕相處的室友們并不相信。
她們向導員求助,最終決定報警,花了五個月時間終于找到了我。
我是不幸的。
但又異常幸運。
19
看到床頂,我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暈過去了。
顧長聲已經醒了,他坐在榻前,蒼白的臉上憂心忡忡。
「顧長聲,你喝過我的血,這是不是說明,我們有了血緣關系?」
「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對吧?」
我呆呆地望著他。
一旁喝水的鬼醫差點噴出來,驚叫一聲:「我去,這丫頭燒傻了吧?」
顧長聲捏著蘸水的帕子輕輕擦拭我的額頭,輕聲道:「嗯,很早就是了。」
我癡癡地點頭,沒去理會自己落在發間的淚水。
「對不起啊,顧長聲,我想要幫你的,沒想到反而害得你——」
顧長聲伸出一指落在我唇間,他湊近我的臉,笑著問:「宿息,你能看見嗎?」
「看見什麼?」
「你。」
顧長聲清澈的瞳孔中,倒映著我的面孔。
「宿息,它能讓我看到你,這就夠了。」
涼絲絲的指腹拭去眼角的淚珠,顧長聲笑道:「目之所及皆為我所有,我很滿足。」
我不知該說什麼,有一種從噩夢醒來發現美好世界的不真實感。
鬼醫在一旁尷尬地咳了咳:「差不多行了你倆。」
他又看向我:「小姑娘,你一份開心卻要我治兩個人,你還欠我一次開心知道嗎?」
我剛想揶揄,突然發現他話中的重點。
「治兩個?你有辦法治療顧長聲!」
我驚喜得差點從床上跌下來。
鬼醫點了點頭,驕傲地揚起腦袋:「你當我黑市鬼醫白混的?這世界上無論妖魔鬼怪就沒本大爺治不了的病!」
想起之前他死活不肯跟我來的模樣,我警惕地問:「你的診費肯定很奇怪吧?」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搖了搖:「不奇怪,我的條件只有跟著你們直到治好他為止。」
我懷疑:「你有這麼好?」
「我畢竟是個醫生,好不容易見到上古醫書上記載的病,當然想一展身手了!」
他無奈道:「鑒于這是個長期治療,以后我要和你們待上一陣子,既然看到你們的臉,我也要拿出我的誠意——」
他利落地摘下羊頭面具,瀟灑地晃了晃散亂的發絲,年輕俊俏的臉上表情張揚:
「隆重介紹一下,我乃江湖第一鬼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藥無救是也!」
20
天無絕人之路。
有了藥無救的幫忙,我對顧長聲的狀況安心了很多。
最重要的是,藥無救的門就在北嶺!
「靈泉窟的水對顧長聲有用嗎?要是沒用,也不一定非去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