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一次,絕不會救不該救之人。
我下了榻,帶著弟妹來到門口。院門此時正打開著,裴敘便這麼躺在臺階上,昏迷不醒。
他模樣俊俏,玉樹臨風之姿,初見時便有些心動。
可后來才曉得。
俊俏皮囊,原來會那麼容易害死別人。
「阿姐,我們要救人嗎?」
幼妹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姑娘向來心善,此時眼里已經流露出了些許不忍,并試圖上前將人扶起來。
我立刻伸手攔住了她:「生死有命。我們連自己都救不了,何必去救別人?」
不是救人不對。
而是這個人,根本無須別人救。
只是利用著別人的善心,去完成那場荒唐的賭約,最后自己卻深陷其中,想要的太多,反而害死了別人,自己依舊能夠干干凈凈,做這京城里令人驚羨的丞相之子。
阿淵有些遲疑。
「可是阿姐曾說過,世間苦難,若人人都冷漠,那這世間實在太糟糕了些。所以,我們能救一個是一個啊。」
我家雖窮,卻一直供著阿淵讀書。他讀了不少圣賢書,自然不想見死不救。
我一手拉著一個,確保他們不會上前。
「如果你們還聽阿姐的話,這人便不能管。何況我們也管不了,今日咱們就得離開了。」
說罷。
趁著他倆愣神的工夫,我迅速松手,然后上前關上了大門。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還給門上了閂。
前世仇、前世報。
恩恩怨怨的,上輩子我用丞相一家四口的性命,替我的一雙弟妹報了仇,也算是讓他們在泉下有知。
那麼這一世。
在尚且未曾牽扯到任何恩怨前,我只想帶著他們好好過日子。
可京城太危險,我無權無勢,稍有不慎就會丟了性命。
「所以,我們今日就得搬家。」
我曾聽那個男人說過,江南好風光,若是有機會,他也會帶我下江南一趟。
可惜沒等到那天,便是永遠的天人永隔。
這一世,我只想好好護著弟妹。
所以大抵同那人,應該是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
阿淵和阿諾都是我一手帶大的,長姐如母這句話并沒有錯,他們雖不理解我,為何會如此狠心拒絕救人,但看著我神情嚴肅,也不敢有何異議。
只是……
「阿姐,我們一定要搬走嗎?」
阿諾看著竹屋,眼中流露出了些許不舍。他們自出生起便住在這里,爹娘在他們年幼時便出了意外,這里是爹娘留給他們唯一的念想了。
我蹲下來看著她,語氣十分堅定:「對,必須得走。」
至少現在。
絕對不可以留在這里。
或許等到他日裴敘和公主大婚,再不會有這般機會行如此荒唐之事時,我還可以帶著弟妹們回來。
只是現在,必須得離開了。
見我如此堅決,弟妹也沒有再多說什麼,而是紛紛各自收拾起了包袱。
本就沒有多少東西,帶著家里所有值錢的東西,在天黑之前,就能夠全部收拾好。
我領著他們出了院子。
沒承想,裴敘此時還趴在臺階上。眉眼之間滿是虛弱神態,瞧著那副樣子,當真像是落了難。
上輩子便是被這般假象蒙了眼。
如今只道一句真荒唐。
我踮著腳想要從旁邊繞過,結果才走一步,腳踝就被人一把拽住。
「別走,姑娘救我……」
他言語中帶著些許哀求,但我絕不可能被他再次誆騙。
他緊緊抓著我的腳踝,使我有些動彈不得。
力道并不輕。
我干脆咬咬牙,抬腳就朝著裴敘的臉上狠狠踹去。
上輩子救了他,卻因此害得我家破人亡。
這一世我只想各不相干,便只想守著這麼一點愿望,絕不想再被他破壞了。
「嗯哼。」
他痛得哼了一聲,我利索地又踹了一下,挑的便是他手臂的傷口處。
他吃痛,終于肯松了手。
我見狀趕緊抓著弟妹的手往前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便是半點也不敢停留。
「姑娘,你為何不救我?」
裴敘的聲音還在身后響起,帶著疑惑不解,又有著些許憤怒。
我頭也不回,直接開口:「人性本惡,我不是什麼好人!自然沒那份閑情逸致救你!」
上一次,他說他愛上了我的心善。
所以這次我才會選擇狠狠踹他,就是想讓他看見,我是個非常惡毒的女人,所以千萬不要喜歡上我,更不要糾纏,從此陌路便好。
幾乎是一路狂奔。
弟妹們雖不明白我為何會如此緊張,卻也是順著我,不斷朝前跑著,終于在城門關閉之前出了城。
「阿姐,我們以后還能回來嗎?」
阿淵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城門,眼中流露出了些許不舍。他總說待到年紀足夠,便要去考秀才,這樣子我們家的日子,就能夠好過一些。
京城是天子腳下,留在這里,遠比其他的地方更容易考取功名。
可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們能夠活下來。
「若有機會,我們還會回來的。只是現在,我們必須得走了。」
去江南。
去那個風景很好的地方。
再學著爹娘搭一個竹屋,就此居住在那里。
我能在田里勞作,也會繡花做活,能靠自己賺銀錢。
總歸,我一定能夠養活弟妹們。
我心里憧憬著那個嶄新的未來,這一世我不會再同裴敘有任何交集,也不會和小侯爺周止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