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書院久負盛名,因此招收的學子也是條件極其苛刻,不僅要家學淵源,便是學費,也是我這輩子都無法供得起的。
心口有些酸澀。
若是阿淵能夠出生在富貴人家,憑借他的聰明才智,不該是如此。
景舟看著他說:「沈傾淵,若你心中有抱負,想為萬民請命,成為一個學識淵博之人,所以才想去秋水書院,那我定會幫你。可若只是為了榮華富貴,即便送你去了秋水書院,你也絕對學不到什麼東西。」
他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直直盯著阿淵。
「所以,你是這樣的人嗎?」
阿淵也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是,我是!」
為萬民請命,解百姓之苦,成為一個對江山社稷有用之人。
這是阿淵從小的志向。
景家本就在云州雄霸一方,雖是江湖中人,卻也和朝廷有著數不清的糾纏瓜葛。
便是秋水書院,也曾有過幾次相幫。
景舟連夜便寫了一封書信。
「所以我以阿爹的名義送阿淵去秋水學院,不會要任何學費,只不過一切造化,都得看他自己了。」
兩次救命之恩。
本就是怎麼都不可能報得完的。
如今,又是一番恩情。
我看了一眼阿淵,他眼底滿是激動之色,似乎為了能夠入學秋水書院,已經十分激動。
若在此時絕了他的心愿。
好像,會很殘忍。
正當我猶豫不決時,景舟卻突然走到我面前,伸手拍了拍我的肩:「傾月,你莫要想太多。這對我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難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我抬頭瞧他:「朋友?」
他笑了。
「怎麼,不把我當朋友?」
我連忙搖頭,忽然覺得自己想得太多,本就已經還不完,大不了日后他需要什麼,我便傾盡所有也會幫他。
「是朋友,永遠的朋友。」
江南和云州隔得并不遠,所以那封書信送出去沒三日,就已經收到了回信。
同那封信一起來的,還有來接阿淵和阿諾的人。
對。
不止阿淵。
雖說秋水書院從不招收女學生,但云州景家向來瞧不上這個規矩,便在家中請了最好的夫子,教導族中女孩,甚至云州普通人家有意者,都可以將自家尚未及笄女兒送進來。
不僅要學四書五經,還要學各種武藝。
若沒有點吃苦的勁頭,是萬萬不能堅持下去的。
阿諾知道后,未曾有任何猶豫,在我面前拜了三拜,說了自己的想法。
「阿姐,我自幼便沒了爹娘,甚至已經記不清他們的模樣。對我而言,你就像是母親一樣。我和阿兄在你跟前,其實是拖累了你。如今有了這般好的機會,我可以成為更好的我,也不會再拖累你,待到他日我和阿兄歸來,我們就可以成為阿姐最堅強的后盾了。」
她這般說,我還未曾表態。
景舟便在旁邊開始抹了眼淚,當即一拍桌子,便替我定了下來。
「阿淵阿諾也是我的弟弟妹妹,怎麼可以厚此薄彼?我便做一回主,送阿諾去我家學堂!」
11
送別他們的那天。
城門口,他們二人坐著馬車離去。
縱然萬般惜別,可終究還是要放手。畢竟他們有著自己的想法和決定,我即使是他們的阿姐,也無法替他們抉擇,今后的人生。
「要是難過,就哭吧。」
景舟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大意是我可以靠一下。
「靠著肩膀哭,就沒人瞧見了。」
原是有些難過的,可是一聽到這話,便瞬間破了功。
「那你還是先擦擦眼淚吧。」
堂堂男子漢,紅著眼眶倔強不肯落淚的樣子,又好笑又心疼怎麼回事?
「好啊,沈傾月,你居然敢笑話我!」
景舟佯裝生氣模樣,抬手便要來揪我的辮子。他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愛迷路,還愛揪辮子。
雖不疼,可我最寶貝這頭發了。
「景舟,你無賴,不許碰我寶貝頭發!」
生怕著了他魔爪,我只得趕緊往前跑,結果一轉身就撞到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一抬頭,便看見周止那張放大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他伸手掐住我的臉,神色并不是很好看。
「沈傾月,看來我不在的日子,你過得很開心啊?」
12
周止來了。
原本因為兩個孩童離開,竹屋變得寬敞,結果如今又住進來了一個周止,瞬間又變得擁擠了起來。
「你不在京城里好好待著,又來這里干什麼?」
我原以為他這次回京便不會再來江南,畢竟是京城里的小侯爺,金尊玉貴地長大,千人萬人捧著,何苦來這窮鄉僻壤。
「我若不來,又怎麼會曉得我的月兒原也可以笑得如此開懷?」
周止這話說得便有些陰陽怪氣。
雖是對著我說,但是說話時的眼神,卻一直都盯著旁邊擦拭寶劍的景舟。
那眼神里藏著一絲殺氣。
畢竟上一世相處了多年,對于周止的一些小習慣,我如數家珍。
或許有時他自己都不能察覺。
但我只要瞧上一眼,便能猜到此時他心中在想些什麼。
如同此時。
他雖笑著看向我,可其實并不開心,甚至應該很生氣,只是死死壓抑著,未曾發泄出來而已。
「景舟對我有救命之恩,不止一次。
他如今還沒地方住,我才讓他在竹屋里湊合,你莫要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