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生力氣大,被公子看中做了小跟班。
從此公子拉屎我遞紙,公子失眠我打鼾。
那叫一個兢兢業業,實實在在。
我家公子是個好公子,可惜眼神不太好。
溫婉柔弱的表小姐來問安。
他吹著茶盞說:「八十年的龍井——老綠茶了。」
轉過頭,卻對啃著雞腿的我說:「這大饞丫頭,才是我的寶。」
01
我打小就和人家不同,路邊的柳樹說拔就拔,一頓能吃三碗飯。
爹娘忍無可忍,嚎著「收了你那神通吧」,然后把我賣了。
我和公子的第一次見面,是他坐在二樓廂房,居高臨下看著我在街上表演胸口碎大石,徒手掰大刀。
那會兒我正跟著戲班子表演,疊了三層的刀刃,輕輕一掰就斷。
我在圍觀群眾的喝彩聲里,被人引著進了酒樓雅間。
十歲的公子出落得亭亭玉立,穿戴矜貴,坐在窗邊輕搖折扇。
活像個財神爺。
他問我:「叫什麼名啊?」
我老實作答:「叫寶盈。」
「好,叫寶盈,以后你就是小爺的人了。」
我才八歲,嚇得連連后退,慌忙擺手:「我賣藝不賣身的!」
公子當即黑了臉,「啪」的一聲合上折扇。
「呵呵,長得丑,想得花。」
02
后來我和公子回家,成了他的貼身丫頭。
這些年公子對我很好,我二人狼狽為奸,無惡不……不對,我二人惺惺相惜,鋤強扶弱,有他一口肉吃就有我一碗湯喝。
除了——
這是我第二百七十三次跪祠堂。
起因是我把公子上學的書院拆了。
我家公子小嘴兒抹了蜜,平時不少得罪人。
今日他在西院如廁,不知哪個想不開的朝他丟石子,害得公子一個哆嗦灑在了新制的金絲繡鞋上。
公子發出驚天慘叫,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
「真是鱉生孩子——王八蛋!!!」
讓我哪怕把書院拆了也要把人揪出來。
我是個聽話的丫頭。
在公子的指導下,我徒手拆了西院三間房,踹倒了東墻和北墻。
侍從阿牛慌忙回家報信,因為他是老爺的人。
終于在我拔了最后一棵梧桐樹時,天上掉下個縣令家的小少爺。
書院每次考試他倒數第一,我家公子倒數第二,倆人彼此看不順眼。
他一張臉五彩繽紛,花容失色。
「我說不是我干的,你相信嗎?」
我家公子似笑非笑。
「你猜猜呢?」
03
下學后歸家,老爺早就氣得一蹦三尺高,還脫了只味道不太美麗的千層底鞋,舉了半天也沒打下去,只罵罵咧咧過嘴癮。
「你個小兔崽子,拆家拆到書院了,老子丟人丟到全鎮了!」
公子也跳起來和老爺叫板:「拆就拆了!小爺我有的是錢!」
命運的一巴掌最終還是落在公子屁股上,老爺怒號:「那是老子的錢!」
恰逢此時,書院的夫子上門替書院討些重建的賠償。
老爺正精神著,拿著鞋子霸氣十足地說道:「要多少?老子有的是錢!」
夫子顫顫巍巍:「四……四十兩?」
「瞧不起誰呢,老子給你二百兩!」
我會心一笑,老爺一定是親生的,掏錢的樣子,和公子真像!
老爺領著夫子走了,還不忘鎖上祠堂大門。
他們在外頭。
公子和我在里頭。
我和公子在祠堂大眼瞪小眼。
祠堂上方擺著兩個金光閃閃,閃閃發光的祖宗牌位,我羨慕地流下了口水。
這得換多少個肉包啊!
直到我腹中鼓聲大作,忍無可忍。
「公子,餓了。」
公子打了個哈欠,道:「拆個門看看實力。」
「算了,拆窗吧。做人留一線,小爺我真是心善。」
我點頭附和。
「誠然,公子是最心善的。」
我見外面天色已晚。
也不知縣令家的小少爺回去了沒有。
04
公子帶我到酒樓吃好吃的,樓下還有說書先生,他拍下驚堂木,繪聲繪色地講起故事。
「話說,本鎮首富郝家,有位囂張跋扈的公子哥兒,公子哥兒身邊有位女羅剎!」
我停下干飯的手,抬頭問:「公子你聽見了嗎,好生耳熟啊。」
公子還未來得及答,只聽說書先生又講道:
「這女羅剎,嘖嘖嘖,可了不得呀!身高八尺,面目猙獰,只須她輕輕一捏,人頭崩裂,血灑滿地,所到之處,那是寸草不生!」
樓下唏噓聲不絕于耳。
我僵在原地。
啊?
「公子,他他他,說的是我嗎?」
我家公子略一思忖,道:
「阿寶別聽,是惡評。」
那頓飯我吃得不太暢快,比往常少吃了一碗。
后來再遇到那先生時,他身后放著新打的拐杖,坐在路邊茶攤,身邊圍了幾個茶客。
他向眾人講:「郝家公子之女使,力拔山河氣蓋世,仿若天神下凡!這公子英俊,女使嬌美,二人攜手江湖,真真是難得一聞的美好佳話啊!」
我以為自己耳朵壞了。
「公子,他腦袋被驢踢了嗎?」
公子一滯。
「怎麼說話呢!沒禮貌!」
咋回事啊,公子腦袋好像也被踢了。
05
我家公子姓郝名鑫,字旺家。
年齡不大剛十八,樣貌俊美一枝花。
總之,人是個好人,就是一張嘴跟淬了毒一樣要命。
但總有人不介意。
他天生腦門上就頂著「金龜婿」三個大字,除了在家,到哪兒都招人稀罕。
比如公子姨母家的表小姐——柳鶯兒。
這日我同公子提著兩包醬鴨從街上溜達回家,正撞見表小姐從門前的馬車上下來,老爺夫人在門口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