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使似乎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攤了攤手,說:“所以,你的決定?”
“我不是個好兔子,大概我也是個惡魔。算啦,我走了,你就當我今天沒來過,該干啥干啥吧。”我擦干了臉頰上的淚水,“等今夜處決了山羊,我會去輪回臺追到它的魂魄,告訴它真相。我反正對不起它,干脆和它一起墜入輪回,欠它的,我一世一世慢慢還。”
天使冰冷的表情忽然出現了一絲裂隙,他蒼白的雙唇微微顫動了幾下,剛要說什麼,一道聲音突然打斷了他。
“山羊很慘耶,”熟悉的聲音幾乎一瞬間勾下了我的淚水,我轉過頭去,看見一個陌生的,高大的黑影靜靜站在那里,他笑著走過來,“小兔子,你怎麼比我們惡魔還壞呀?”
“你怎麼才來?”我眼淚汪汪,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快點走呀!”
“我不會走的,”他輕輕笑了笑,從黑暗中走過來。他的臉上蒙著黑紗,可我確信那就是小蛇。他說,“我來了有一會兒了,我猜想你會選擇放走山羊,所以藏在囚室里等你。誰知道你對它總是這麼殘忍。”
金色長袍的天使面色冷峻,看起來似乎并不意外。他冷冷地打斷小蛇的話:“你來了,就不可能走了。”
“那不一定,”小蛇走過來,拎著我的耳朵把我抱在懷里,“還有,傳說錯了,我有名字。”
“誰管你的名字?”天使冷冰冰的聲音聽起來似乎突然有些惱怒:“你以為天下只有你聰明嗎?你知不知道今晚是什麼日子?”
小蛇沉默了一下,然后又笑著拎著我的耳朵把我從他臂彎里拽了出來:“不好意思,忘了。
所以你有辦法幫我刪了這個小兔子的記憶然后把它丟出去嗎?”
天使說:“有的。”
我在他手里扭來扭去,拼命拒絕:“你們在說什麼啊?不要這樣當著我的面議論怎麼處理我啊!”
“這不叫議論,”小蛇一甩手,把我丟進了金袍天使的懷里,“這應該算是我的遺囑。”
“滾蛋,我不愿意!”我氣得口不擇言:“我又不是你的遺產,你遺囑怎麼寫關我屁事!”
“你看,它不愿意。”天使把我丟回小蛇手上,說:“三萬年前,西方的月神墜落為惡魔,月亮光芒大盛,夜晚亮如白晝。
“月神伏誅后,月光散落,大部分升上天國化為天使,不愿屈服的則化為惡魔。每年在月神被處死的當日都有月食,”他抬起頭,看向小蛇,“……在這一天,惡魔會失去法力。你從來小心,怎麼會忘了今天是月食的日子?”
小蛇笑了笑,沒說話。
“你放屁!”我破口大罵,“我們的月亮向來是歸嫦娥管,從來沒有什麼狗屁月食!”
“可是這里已經被天帝輸給我們了,”天使淡淡地看著我,說,“你出去就會看到,月食已經開始了。”
我不吱聲,緊緊抓住小蛇的袖子,絕不讓他再把我丟出去。
小蛇摸了摸我的耳朵,輕輕嘆了口氣:“那就走吧。”
一路無話,山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自己打開了鐐銬,默默地跟在我們身后。我知道它一定已按我經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偷偷向它投去抱歉的眼神,可它低著頭,并沒有看我。
穿過縱橫交錯的走廊,我們走出了宮殿,殿中的人群大約是聽到了風聲,不知什麼時候散得一干二凈。
門口雪白的石板上,只壘著一大堆木頭,木頭中間,豎著一根高高的柱子。白色長袍的天使手持火把,站在木堆邊面色陰沉地看著我們,他雙翅張開,羽毛炸起,湛藍深邃的雙眸中燃燒著怒火,美麗圣潔的臉被嫉恨擠得扭曲駭人。
“你居然來了。”
“惡魔一向很重感情。”小蛇黑紗遮面,步履優雅,語氣從容。
天使似乎被戳中痛處,臉上恨意更甚:“昔日月神不甘居于太陽神之后,墜落成魔,本該伏誅!”
小蛇點了點頭,笑道:“可我不覺得他有錯。”
“惡魔沒有錯,難道錯的是天使嗎?”白袍天使冷哼一聲。
小蛇回頭望向安靜的山羊,說道:“把不是惡魔的仙獸送上火刑架,不是天使的錯嗎?”
“你話比以前多很多,”天使的笑容早已失去了美麗恬靜的風度:“今天你既然來了,就看看這漆黑的夜空,總該想起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吧?”
“是呀,”小蛇悠悠地嘆了口氣,輕笑道,“今天是咱們舊主的忌日,可能今后也是我的忌日。”
天使似乎被小蛇無所謂的笑聲激怒了,臉色僵硬地擠出幾聲冷笑:“看來這火刑架,是用不到那頭山羊身上了。”
山羊一動不動地站著,仿佛正在被談論的不是自己。
小蛇也一言不發,只是抱著我輕輕捏了捏我的耳朵。
白袍天使滿臉都是扭曲的憎恨,他猛地抖動翅膀,一道火光從他手心竄出,向小蛇飛過來。
小蛇一動不動,只是忽然收緊手臂,把我牢牢護在懷里。
“你再不撒手我也會死的。”我小聲嘀咕。
他安撫地摸了摸我的脊背,竟然還在笑:“我們惡魔死的時候很想拉個喜歡的家伙墊背。
”
我象征性地掙扎了幾下,預料中的劇痛并沒有襲來,我從他的懷中探出頭,山羊擋在我們身前,一身雪白的毛在烈火中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