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我起床就沒看到他人影,一問才知道又出去了。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花園的秋千架上,唉聲嘆氣,連禍害蝴蝶的心情都沒有了。
謝知儼這幾天總是避著我,不就是在床上積極主動了點,怎麼就把他嚇成這樣?
他該不會,不行吧?
想到這里,我更愁了,得尋個機會請太醫看看,諱疾忌醫可不行。
又想到他出門只帶了墨池,擔心他出事,我吩咐小鸝派點暗衛尾隨保護。
謝知儼到晚膳時分才回府,我聽到消息就讓人把餐食擺出來。
沒想到小鸝臉色難看地附耳過來:「郡主,暗衛說今日儀賓去的不是雅樂軒。」
我停下擺著碗筷的手,狐疑地看著小鸝,謝知儼除了去各大樂器行淘換琴蕭,還能去哪里?
小鸝咬了咬唇,氣憤道:「他去了兩家青樓和一家南風館!」
我手中的筷子落地,第一時間襲上心頭的,不是憤怒,而是荒謬。
原來,他只是對著我不行。
換了旁人,他不但很行,還葷素不忌,男女皆宜。
我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簡直像個笑話。
如果實在不喜歡我,直說就是,和離之后,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他何必讓我這樣難堪?
他白日不知所蹤已有三日,想來都是去狎妓了。
而我晚上還與這種臟東西同床共枕!
想到這里,我握緊拳頭,又惡心又氣憤,連頭都一陣陣發暈。
10
我眼里一向揉不得沙子,怒氣沖沖地走出正院,決定與謝知儼一刀兩斷。
他在墨池的指引下,才剛走入內院,手中捧著一盆盛開的建蘭,面帶微笑,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我站住腳,打著手語。
小鸝開口轉達:「謝公子寧肯去秦樓楚館都不碰我,顯然是很不喜歡我。既然如此,強扭的瓜不甜,我不勉強公子了。」
他面色一變,正要開口。
我卻加快了打手語的動作,小鸝也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公子請回謝府吧,和離書我明日會送去貴府。」
說罷,我突感索然無味,放下手就轉身離去。
「阿茵!」謝知儼開口,聲音有些顫抖。
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卻充耳不聞,腳步不停。
然而剛走兩步,我卻聽到身后傳來墨池的驚呼。
我長嘆一聲,很沒出息地轉頭,只見謝知儼跌倒在地上,摔了個灰頭土臉,沒半點平日里的清貴矜持。
建蘭花盆碎裂在他腳邊,花朵委頓在地,也不復片刻前的高潔模樣。
明明是高傲到不準他人攙扶行走的人,此刻卻不顧形象地追來,跌倒在地也不肯停下,還企圖摸索著站起來,手被碎瓷片劃傷流血也茫然不覺。
他拋卻了偽裝的自尊,看起來終于像是個惶然無依的盲眼殘缺之人。
他似乎很怕我已經離開,高聲道:「阿茵,我沒有狎妓!」
我看到他滿身塵土的狼狽模樣,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腸又軟下去,走回去拉住他的手。
他心下稍安,反手拉住我的手指,緊緊攥在手中。
他的臉色紅得要滴血一般,聲如蚊吶:「我……我是去討教的。」
「討教什麼?」我在他手心重重寫道。
他臉色紅了白,白了紅,就在我失去耐心要抽手離開前,他喉頭滾動了一下,破罐破摔道:「討教……房中術。」
我當即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11
我當晚就體驗到謝知儼討教的成果。
糾纏沉浮中,我只確認一件事,他確實很行。
第二天,我們都醒晚了。
不知是天性如此還是老師教得好,他在床榻上極有耐心和服務精神,唯一的堅持就是非要熄了燭火。
謝知儼不是孟浪的人,紅著臉賣力的反差樣子實在是秀色可餐。
所以我每次都欺負他眼睛看不見,騙他已經熄燈了,實際上還留著幾盞燈燭亮至天明。
壞事沒干幾天,不知怎麼就被他知道了。
謝知儼臉色漲紅,氣到結巴:「阿茵,你……你有辱斯文!」
我憋不住笑,在他手上寫道:「我就是喜歡欺辱你這樣的斯文人。」
雖然被我的壞心思氣到,但他認為我提和離的導火索是他之前不肯圓房,所以現在一反常態,纏著我幾乎夜夜笙歌。
時間一久,物極必反,我揉著腰和他商量:「今晚要不歇歇?」
他抓住我在他胸膛寫字的手,翻身壓過來:「你躺著歇,我來動。」
我捂臉,最難消受美人恩,只能受著了。
12
那晚,我一時情動,碰掉了他蒙眼的綢布。綢布下,是一雙珠灰色的瞳仁,毫無生氣。
謝知儼驚慌地埋下頭,不想被我看到。
我被他的動作一驚,成婚數月,我從未見過他殘缺的雙眼。
我坐起來貼在他懷中,在他手心寫道:「怎麼了?」
他閉著眼睛默然很久,回答:「很丑。」
我抬手拉下他的臉,吻了吻他緊閉的眼睛,感到眼珠在眼皮下驚慌打轉。
我窩回他懷里,寫:「很美的,是珠灰色,像珍珠的伴彩。」
他愣了,然后抱緊了我:「阿茵,對不起。」
我正要寫點什麼回復,他扣住我不讓動,繼續說:「我這樣一個廢人,根本配不上你。
其實答應和離才是對的,但我不想以那樣不堪的形象在你人生中謝幕......于是事情就發展到了這一步,是我太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