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了如今的地步竟然對聞時野仍有念想,臨死前還未幻想此景。
云柒,你真是賤。
她扭過頭,緩緩閉上眼,嘴角僵硬地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意識在漸漸消散。
云柒在心中說:“娘親,阿鈺,我們終于可以團聚了。”
云柒沒死成。6
聞時野在清溪閣徹底倒塌前將她帶了出來。
云柒素白的衣裳被火燒得殘破不堪,裸露在外的肌膚皆是燒傷,烏黑的血沾染上聞時野的黃袍。
聞時野抱著云柒的那只手臂被掉落的石塊劃傷,一條猙獰的長長的傷口往下淌著血。
他卻如同絲毫感受不到痛意一般,赤紅著眼看著懷中沉睡之人,心臟似要停滯一般。
太醫與宮人紛紛上前將他們圍住。
“陛下!臣這就為你處理傷口!”
聞時野未說話,只冷冷看他們一眼,下人們便退開來為他讓開路。
他腳步走得快,又極為平穩,沒有顛簸到懷中之人。
待將人放置柔軟塌上,他輕輕撫云柒臉頰上鮮紅的血,那是他的血。
“把她照顧好,有一絲怠慢就小心你們的項上人頭。”
聞時野的聲音沙啞至極,卻帶著不容反抗的威嚴。
聞時野冷聲道:“還磨蹭什麼?上前來診治。”
太醫忙上前。
“是,臣必定全心全力醫治惠妃娘娘!”
侍女戰戰兢兢地跪下磕頭:“奴婢絕不會絲毫怠慢了娘娘!”
云柒無了性命之憂,身上傷疤一直在換藥,燒傷的肌膚已然恢復如初。
只她遲遲不醒。
她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一月過去仍未醒。
聞時野每日一下朝便匆忙趕來,可總見不到云柒迎他。
聞時野冷聲問太醫:“為何她仍不醒?”
太醫說得小心翼翼:“或是心病,娘娘是否有些事不愿面對?”
太醫心驚膽戰,生怕說錯了話,觸了聞時野的逆鱗,自己的小命不保。
可若是他答不出個所以然,他也活不了。
聞時野與云柒的事大多人都知曉,幾乎所有人都把云柒當做是笑話,糟糠之妻棄之如履。
果不其然,語落之后,聞時野的神色更冷。
可他什麼都沒說,半晌,擺了擺手讓眾人退下。
太醫死里逃生,忙退出了殿。
聞時野目中暗藏的痛苦之情這才浮上。
“云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又怎不知自己是如何對待她的,他是傷她最深的人。
若是她果真不愿醒來見他,就這麼昏睡一輩子,他又能如何?
“若你真不愿見朕,朕就等一輩子,等到油盡燈枯,等到國家滅亡。”
自作孽,不可活。
聞時野知曉如此道理。
他總在問心亭中坐,卻從未看清過自己的心。
如今差點失了她,才拋開了一切顧慮,才清醒過來,發覺云柒有多重要。
聞時野闔眼,在云柒身側躺下。
她是什麼時候走入自己的心的?
關于云柒的記憶又在腦中盤旋,這是此月以來的不知第幾回。
聞時野找不到答案。
分明過去他還覺云柒虛榮又愚蠢,不配做他的妻子。
可沉下心來時,他才驚覺,云柒真的是這樣一個人嗎?
身側之人忽地動了動。
聞時野一怔,猛然睜眼望去,毫無防備的他卻被一只腳踹下了床。
視線中是云柒那張靈動又錯愕的臉。
“你是誰?為什麼在我床上?”
第12章
聞時野摔落在厚重的毛毯上,發出沉悶的一聲響。
門外的侍從輕輕叩門詢問:“陛下,發生什麼事了?”
“無事,你們離遠些。”
聞時野沉聲回應。
視線定定地看著床上的人。
為了方便為云柒上藥,她的衣物是寬松的,只微微一動,衣襟便滑下肩頭。
云柒順著聞時野的視線,發覺自己光白的大半個肩頭,忙用被子蓋住。
瞪圓了眼,望著聞時野怒斥道:“你個登徒子!我要叫侍衛來抓你!”
她方才才醒,心中慌張。
并未注意門外的人叫他什麼,根本不知眼前人是當朝皇帝。
聞時野站起身,欺身上了床,紅著眼抓住她那纖細的手腕。
“你不認識我?”
云柒神色恐慌地想要掙開:“放開我!我根本就沒見過你!”
身子本就還虛弱著,平日里也因吃得少力氣本就不大,她的奮力掙扎在聞時野眼中宛如撓癢癢。
“阿鈺!阿鈺!快來救我!”
云柒嚇得眼睛都紅了,一邊想要將聞時野推開,一邊呼喚阿鈺。
聞時野動作一頓。
她不記得自己,卻記得阿鈺。6
但阿鈺已經死了,她也忘記了?
聞時野松開她的手,云柒裹緊被子緊緊貼在墻上。
“我的阿鈺呢?她怎麼還不來?是不是你對她做了什麼?”
說著,云柒的眼更紅了,聲音打著顫。
聞時野皺眉:“云柒,你不用害怕,我是你的夫君。”
聞言,云柒眼中防備卻更甚。
“騙子!我還有一月才方及笄,怎的就許了夫君?”
聞時野一愣。
云柒早已及笄,在三年前,二人初遇之后不久。
這才意識到,云柒或是失去了這三年的記憶。
在她的記憶中,她還是三年前的云柒,與阿鈺相依為命,未曾見過他聞時野。
原來她醒來的代價是:忘記他的一切,不愿再與他相遇。
云柒最大的心病就是他。
聞時野忽覺喉間無比干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