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中亦有一絲慶幸。
失去這些記憶,對他與云柒來說,也算不得壞事。
至少人還在,至少他尚可補救這段感情。
聞時野看進云柒驚慌失措的眼。
“我未騙你,今日已是辰未十二年,你已經及笄三年了。”
云柒矢口否認:“怎麼可能!我分明就還未及笄,我記得可清楚了!”
聞時野拿起梳妝臺上的銅鏡,映出她的面龐。
“前些日子遭奸人算計,傷了腦袋,或是失了些記憶。”
“先帝兩月前為你我賜婚,你已經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云柒怔怔地看。
鏡中人的確比記憶中的自己長開了不少,只是臉色蒼白的過分,病態的白。
難道真如這個人所說,她真的因為生病而忘記了許多事情?
云柒一愣,眉頭稍松,可還是不全信。
聞時野坐在床邊,朝她伸出手。
云柒想往后退,可身后就是墻,退無可退,只緊閉著眼。
聞時野揉了揉她的發頂,輕嘆一口氣。
其實云柒能見眼前男人目中的感情,可她心底里不知為何……
即有些心疼,又有些抵觸。
云柒咬了咬唇,開口說。
“那你把阿鈺叫來,我信她的。”
聞時野微不可查地僵了僵神情。
第13章
“阿鈺她兩月前許了家好夫婿,出宮去了。”
“是你為她千挑萬選找的,京城城西的徐家,徐公子知書達理,溫文爾雅。”
聞時野說得煞有其事。
云柒怔怔地聽:“我為她許的?我怎會舍得讓阿鈺離開我?”
聞時野此時竟慶幸自己對云柒還有些了解。
“你同我說,你嫁去了郎君家,日后阿鈺總不能陪你到老都孤寡著一人。”
云柒安靜了一陣,緩緩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想先自己緩一緩。”
這一番話正正戳中了云柒的心。
她曾經的確是這麼想的,阿鈺那傻丫頭總跟著她吃苦。
介時她就想,待日后她嫁出去了,就將首飾都換做銀錢,為阿鈺也尋個好夫家,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若是自己日子過得不好,也不必連累阿鈺一同受罪。
所以她暫且信了聞時野的話。
聞時野站起身來,說:“好,我讓下人為你上些吃食上來。”
“你昏睡許久,身體還需慢慢調養。”
語罷,聞時野轉身離去。
這三年來的點滴,聞時野還是知曉云柒與阿鈺主仆兩人的相處。
可阿鈺死了。
這是他最后悔之事。6
若阿鈺沒死,云柒是不是就不會萬念俱灰,心生死意。
但阿鈺服毒而死一事并非他的旨意,是云姝私自的主意。
那日他趕去朝珠殿,臉色并不好,云姝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帶雨。
“一個賤婢罷了,臣妾難道連她都無法處置嗎?”
聞時野目中晦暗,卻還是未多加怪罪,反倒安慰了她一番。
他需要云姝,才能更加穩固他的帝位。
她是名聲最好的前朝公主,追捧者眾多。
最重要的是,她的手中有黎王的半邊兵符。
另一半已然被聞時野拿到,登記那日他親手從黎王手中奪得。
兩半兵符合在一起,才能號令黎國的一支暗衛隊伍。
那是黎國最為精銳的一支隊伍,十分神秘,從未出現在眾人眼前。
可聞時野見過。
那年他只不過五歲。
“小野,明日和娘親一同回娘家吃宴去,記得明日是何日子嗎?”
小小的聞時野點頭,奶聲奶氣開口:“記得,明日是奶奶生辰。
”
他與母親離了宮回到娘家,夜晚時家中正舉辦宴席,一對黎國士兵闖入。
一家大口百來余人,只剩下他一個活口。
娘將他藏在養了魚的缸中,水面上荷葉蕩漾,荷花被鮮血染紅,聞時野入目所見的水亦變成了血水。
聞時野不喜歡荷花。
他總能從那嬌艷欲滴的花瓣上聞到隱隱的血的腥臭味。
后來他長大了,還時常會夢到那時的場景。
遍地的尸首,血流成河。
母親用盡最后一絲氣力想要開口說話,可那破了窟窿的喉嚨卻止不住地往外涌血,直至身體變得冰涼,血液流盡了才停下。
聞時野常常不敢睡。
憶起那時的那支軍隊,井然有序,一句話都未說,一看便知是奉命行事。
聞時野要拿到那只兵符,他定要知曉十五年前那件事的幕后指使是誰。
坤寧宮。
云柒還躺在床上恍然失神。
看著金絲繡的帳幔,云柒心想,這里的房子裝潢倒比她過去所住的皇宮還金玉堂皇。
雖她住在下人房中,可也見過其他主子的宮殿中的裝潢,比這差得遠了。
她嫁的人到底是誰?
這等權貴怎會與她有婚約?
她即比不得三姐姐容貌傾城,也比不得五姐姐知書達理。
正思索之時,忽地聽聞下人來通報。
“娘娘,貴妃娘娘前來探望。”
第14章
云柒這回終于發覺了不對的地方。
“你叫我什麼?”
天下會有娘娘與貴妃的地方只有一處,皇宮,皇帝的妃子。
可她父皇不是當朝皇帝嗎?
方才那個男人又是誰?
云柒一時傻了眼,這些權貴之爭向來與她無關的。
婢女未聽到回應,出聲道:“娘娘?”
云柒回過神來,可她不太懂這些繁瑣的禮節,隨口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