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樹疲憊地搖搖頭。
「為什麼?!」我尖聲問他,「我已經是怪物了!留在你和女兒身邊會害死你們的……」陳嘉樹也蹲下身來,用一種和我平行的視角,扣住我在地上已經連成一片的手掌。
「不能去……」他哽咽道,「不能去……」隨后他打開手機視頻,那是一則最新消息。
點贊已經上百萬。
視頻里是一處實驗室,一個畸變者被綁在實驗床上,四腳朝天。他渾身都是傷,左手被切掉了一大片,眼睛被剜掉了一只,嘴里全是血,一道血淋淋的傷口橫在整個腹部。
也許是見了鏡頭,我聽見他沙啞地說出——
我是人類。
我的意志尚未泯滅,只是身體形態發生了改變。
他們把緩慢畸變者當作實驗品,請各位擁有人類理性的緩慢畸變者——
抓緊逃亡。
字幕出現在視頻最后面。
陳嘉樹抱住我:「你是緩慢畸變者,去了重生門只會被當做實驗品!」「在你自認為自己還是個人的時候,對你進行解剖研究,」陳嘉樹捧住我的臉,「我是不會看著你去送死的。」「陸文也正是因為這個,才放過你。」「周嬋,」他哀切地叫了我一遍,「逃吧。別去重生門,我送你走。」我抬眼看著陳嘉樹,失聲哭了出來。
12
陳嘉樹把女兒小心翼翼放進車里,然后開車帶我回了老家。
老家在農村的山里面,已經很久沒人住了。
陳嘉樹抱著女兒走在前面,石子路硌得人很疼,我踩在上面,只覺得手掌和腳掌都磨出了血。
到了地方,山里涼風一陣一陣吹。
我竟然還有些冷。
一路上的植物牙齒咯吱咯吱地叫,聽起來格外瘆人。
夏季早起的黎明涌現,天微微亮。
陳嘉樹蹲下身,絕望地親了親我的額頭。
「周嬋,」他顫抖著說,「好好活下去好不好?就在這里,誰也找不到好不好?不要被發現好不好?」我點點頭,悲哀地發現已經沒有眼淚了。
借著光亮我看著女兒,她小臉恬靜,不過才一歲。
「以后告訴女兒,她的媽媽不是怪物。」我說。
陳嘉樹說好。
我緩慢轉過身,悉悉索索爬了起來,強迫自己不準回頭看。
在爬進門之前,我聽見陳嘉樹說——
「周嬋,我還是愛你。」他從來沒對我說過什麼情話,說一句還是這麼老土。
我想嘲笑他,可也只是在心里默默回了個我也是。
我是怪物,我也愛你。
聽著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陳嘉樹帶著女兒走了。
我燈也沒開,其實是我已經夠不著開關了。
我趴伏在地上,饑餓感傳遍全身。
內心覓食的欲望瘋長,我努力克制,可還是沒擰過。
我爬出門外,樹林里還是陰涼一片,天霧蒙蒙亮。
一顆長了牙齒的草咬上我的后腳,不痛不癢,被我一腳踩碎。
突然,林深處傳來聲音,我嗅到了獵物的氣息。
我急忙追過去。
變成怪物以后我的速度和攻擊大幅度增加,那個東西跑得沒我快,我以為是小野豬之類的,猛地把它撲倒在地。
我牙齒滑過它的脖頸,卻忽然聽見它小聲叫了幾聲。
「媽媽……媽媽……」熟悉的聲音把我拉回理智。
那是一個小男孩,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
身上較那些完全被發現的畸變特征,更是長出了一塊塊巨大的像魚鱗一樣的鱗片,密密麻麻布滿在身上,整體形態和蜥蜴和類似,除了一張臉看起來像人類,就沒有半點相似了。
我心里一驚,驚恐地退后幾步。
「你是我媽媽嗎?」小男孩張開滿是尖牙的嘴問我。
他的口器類似于變長變大的蛇信,吐出來的時候竟然有些恐怖。
「不是。」他看起來有些傷心,身后的尾巴垂了下去。
「我找不到媽媽了。」我把他帶回了家里,小孩叫紀明,他說他在長出尖牙之后爸媽把他帶到這里,然后他就找不到他們了。
三言兩語拼湊出真相,父母舍不得把已經開始畸變的孩子送去重生門,只能讓他在森林里自生自滅。
我摸摸他的頭。
竟然找到了一種屬于同類的同病相憐的歸屬感。
13
重生日第三十五天。
我開始想念陳嘉樹和女兒。
紀明也許看出了我的不開心,出去給我捕了一只野雞回來。
那野雞體型龐大,已然咽氣了。
紀明說,他在這里已經呆了很久,每次餓了都會去捕點小野味吃。
我驚訝于紀明的意志,在他身體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之下,他依舊是人類的思維。
這難道就是這次災難的轉機?
我們沒生火,原始人一樣茹毛飲血。
似乎這一直是我們的生活方式。
我們已經和人類是兩個物種了。
隨著時間流逝,我又起了一些變化,長出了口器,眼睛成了復眼,看東西更加敏銳,手和腳的指甲長長,想彎刀一樣勾著。
不同的是,我沒有長出鱗片,也沒有長出尾巴。
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如果我一直保持人類理智的話,在這和紀明生活一輩子,也許那就是最好的結局了。
可事與愿違。
重生門組織——搜山了。
14
重生日第四十天。
重生門組織帶著設備進行全面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