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給村子里的人和物資都做了整合,集中在中間的幾幢樓上,又在外圍布置了路障。
年輕人都發了射釘槍、自制弓弩、彈弓等家伙,有人還做了長桿子前面加上鐵鉤,可以干擾過來的船只。
狗蛋的死,激起了全村的血性。
老年人說自己睡覺輕,自愿輪流守夜。女人們做好后勤,沒有人抱怨,搶著干活。
后面有幾撥搶劫的來犯,都被我們打退了。
第六個月到來了,雨沒有一點停的意思。
就連無線電都時有時無,外面的情況很不好。
因為洪水是全國發生的,像我們這種地勢中等的省份還淹到四層樓,地勢低的地方可想而知。
能保存下來的只有存儲在四層樓以上的物資,現在只怕早就用得差不多了。
饑餓撕去人類最后的一點理智。
來打秋風的人越來越多。我們村子像被圍住的一只肥得流油的肉,四周是虎視眈眈的狼。
其實我們的物資也消耗很快。大家開始有意識節能。飲水統一發放,吃飯也盡量集中分配,連零食都集中起來,以防萬一。
雖然太奶說了,半年后雨會停下來,洪水退去。
可是這雨沒有一點停下來的意思,依然每天不停地下,所有人心里都沒底兒了。
最讓我難受的是,不只是失去了狗蛋,太奶也沒有再入我的夢。
我不知道她說最后一次來是什麼意思,或者她在那邊發生了什麼事。
17
那天早上,我朦朧中感受到一縷陽光在臉上跳動。陽光溫暖又舒適,讓我不愿意醒來。
這是夢吧,我好久沒做這樣的夢了。
我翻了一個身,可是很快就坐起來,耳邊傳來歡呼聲。
我走到窗前,用力拉開窗簾,陽光傾灑滿地,天晴了。
一切來得好突然,昨天晚上還電閃雷鳴,今天雨就停了,正好半年。
太奶誠不欺吾。
我淚流滿面。
洪水撤得也很快,就像來的時候一樣,匆匆地,留下滿目瘡痍。
我們很快就開始恢復生產自救。
因為當時囤物資時,我爹很聰明地囤了很多種子,所以現在只要把土地清理出來,就能開始耕種。
老人說,河水沖過的地更肥沃,來年是個豐年。
兩個月后,水已經褪盡了。
我找到太奶的墳地,打算修繕一下。可惜洪水把墳沖開了,里面什麼都沒了。
我摸著歪倒的墓碑,五味雜陳,有很多話想說,又說不出來。
突然我發現墓碑不對勁,上面不是太奶的名諱,而是密密麻麻很多字。
我忙歪著頭認真讀。
【丫頭,太奶只能幫到你這里了。天機不可泄漏,那是我用畢生功德換回來的天機。托夢的次數有限,我把所有的功德都換掉了,只能去投胎。這次不能做人了,做什麼,隨緣吧。】
我這才知道,太奶為了救我們, 付出的是什麼樣的代價。她用 108 年的功德,換了半年洪災的天機,透漏給我們。
沒有了功德,不知她投胎會去做什麼。
我們一家給太奶重新修了一個空墳, 回去的路上,心情沉重, 都不說話。
我爹提議:「附近鎮上有以物換物的,去看看?」
我媽忙附合:「好啊。我想看看。」
我知道他們都想讓我活得開心一點,就點了點頭。
我會努力開心的,為了這些我愛的,也愛我的人。
我的包里鼓鼓的, 全是錢。那是出門前狗蛋媽硬塞給我的。
她把我當成小女兒寵著呢。
鎮里樓房多, 活下來的人還真不少,比村子里熱鬧多了。
很多人出來擺攤,都返貧了,沒有比能吃飯更重要的了, 擺出來的東西琳瑯滿目。
這里可以以物換物,也可以用錢買, 只是物價高得離譜。
18
突然一只八哥幼鳥吸引了我的注意。
它正跟女主人對噴:「蠢死了!我厭蠢癥都犯了!就這樣重生有什麼用!我呸!」
女主人氣哼哼說:「你閉嘴吧, 跟誰學的這一天罵罵咧咧的,就你話多,趕緊把你賣了。」
我突然明白了什麼, 眼前蒙了一層霧, 急忙過去拉住八哥的主人。
「我要了,多少錢?我要了!」
「好好, 不要多少錢, 這鳥剛生一個月,也沒教就學會說話了。嘴是真碎,你不嫌棄就好。」
「不嫌棄啊,我愛著呢。」
我把八哥接過來,它跳到我的手上, 歪著頭看我, 那眼神似曾相識。
可是另一只手, 也伸過來, 拉住八哥的鏈條。
「我也要。」這是一個嘶啞的聲音。
我搶了一下, 沒搶過他,當即大怒, 可是一抬頭看到那張臉,就呆住了。
「姑娘別生氣, 他不搶這東西, 他不要。」一個老人走過來,推著年輕人走,還跟我解釋,「這孩子是我救下來的, 腦子受傷了,也不知道是哪兒的人,什麼都不記得了。」
老人扯著他往人群里走,還在嘟囔:「飯都吃不起了, 要只鳥干嘛,沒有二兩肉……」
我流著淚追過去,用力喊出一個名字:「狗蛋!」
他回頭了。(完)
備案號:YXXBPP6Rd8MbYXF9mqRyKCY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