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著余十九又去了鎮上。
幾個時辰后,我看著糖人驚呼:「喲呵——」
余十九拎著大包小包,捂緊腰側:「實在是沒有銀錢了。」
「……」
我有些氣惱,這余十九也忒小氣了,本小姐不過才買了十幾樣東西。
我氣鼓鼓地悶頭往前走,卻一頭撞上了一個人。
余十九連忙趕過來拉開我:「小祖宗,沒撞壞吧?」
我倒是沒事,另外那人卻被我的腦袋頂得老遠。
那人坐在地上,懷里的書掉落出來:「哎喲撞壞小生了!哎,撞得——好啊!竟然是十九和侄媳,這不是緣分是什麼呢!」
被我撞到的正是余十九的堂叔——小老頭秀才余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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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頭秀才非要請我們去吃東西。
他說:「是小生撞壞了侄媳的腦袋,得賠罪,賠罪!」
我點點頭,讓他前面帶路。
走了一會兒我又反應過來:「誰的腦袋撞壞了?!」
余十九拎著東西在身后直樂。
小老頭秀才帶我們去了一家酒館。
我看著小老頭秀才懷里的書問:「你要去趕考?」
小老頭秀才點點頭,將懷里的書視若珍寶:「這可是京里傳出的備考書呢,有了它我一定能中!」
這書看著有些眼熟,名叫《朱子集注之集注》。
這書我在兄長書房見過,當時我還以為書名印錯了,但是兄長說這書就是專門講朱子集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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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杯酒下來,話匣子便打開了。
我問小老頭秀才:「十九說你考了十幾年功名,你考這個做什麼?」
小老頭秀才侃侃而談:「為生民立命,為天地立心。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余十九嗤笑一聲。
小老頭秀才泄了氣,說:「沒那麼高志向,我就想當官。
當官可以讓我的父母妻兒都過上好日子!」
我指了指他懷里那本書:「可這本書是好多年前的了,看這個能考上嗎?」
小老頭秀才一愣,隨即苦笑:「剛才我還覺得這書好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沒想到人家早就讀過了。怪不得,怪不得我怎麼都考不上。」
我安慰他:「別這麼想,人家有書的也不一定能考上。能考上的,說不定是真的聰明呢。」
兩句話說完,小老頭秀才差點哭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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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老頭秀才的話題說著就到余十九身上了。
小老頭秀才瞟了瞟余十九,說:「侄媳啊,遇到你真是十九的造化啊,要不然我們還真以為他不打算成親了呢。
「他家是軍戶,家里父輩還有一個弟弟都是征兵死在戰場了,一條命賠到手就幾十文錢。
「之前鄉里人給他說親,他是一個都不應啊,非說自己是軍戶不配娶妻。」
我不解:「軍戶為何不配娶妻?」
余十九喝了一口悶酒。
他自己解釋:「軍戶的孩子也是軍戶,只要有征兵那都得去。那日子太苦了,我不想我的下一輩也吃這樣的苦。所以,不如沒有下一輩。」
我聽得愣住了。
這余十九真是狠人,竟然主動斷自己后。
我一想又不對:「可你說那買栗子糕的錢是娶媳婦用的。」
余十九眼里多了幾分促狹:「嗯,騙你的。」
我氣得去撓他腰側的荷包,我知道那里面還有十幾文錢!
一分都不能給他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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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十九將荷包舉得高高的。
我跳起來也夠不著:「給我!」
余十九左右閃躲,原地跳起來了:「一文都沒有了,一文都沒了!」
我哇嗚一聲假哭出來:「余十九餓死本小姐啦。
」
他毫不心軟,說:「不行,賣了半個月野味才攢的,你一次就花完了。」
小老頭秀才看不下去了:「十九怎麼能這麼對侄媳呢,侄媳你要什麼,我這做叔叔的給你買。」
我撓了撓頭,沒敢提。
花余十九的理所應當,但是花小老頭秀才的我卻覺得不好意思。
我說:「衍叔,要不你給我介紹點活吧,我自己賺錢也行。」
余十九大笑:「你要去做工,都得把主人家吃窮了!」
我氣得又踹了他兩腳。
不過他身上硬邦邦的,踹兩腳他似乎一點感覺都沒有。
小老頭秀才:「跟小生媳婦一起織布?」
我搖搖頭,那我哪會啊。
小老頭秀才:「那替有錢人家洗衣服?」
余十九捏起我的一根手指拎起來:「你看看這嬌嫩的手,像是會洗衣服的嗎?上次還把自己的衣服洗了個大洞。」
之前里衣我沒好意思讓余十九洗,誰知道自己一洗就破了個大洞呢。
后來我再也不自己洗了,還是余十九去吧。
我洗確實有點費衣服。
小老頭秀才思索半晌,突然一喊:「小生知道了!侄媳認字也會寫字吧,要不你去書局抄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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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老頭秀才帶著我們去了書局。
我寫得一手簪花小楷,倒是頗得書局掌柜的喜歡。
他給了我幾本空白書頁,讓我回家謄抄。
我看著旁邊有散亂不用的草紙,拿了些走。
余十九那最后的十幾文也算是用了。
被我用來買筆墨紙硯了。
我拍拍胸脯跟他說:「十九,以后本小姐罩著你!待我抄書給你買栗子糕吃!」
他背著我回去的路上走路都比平常有勁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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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謄抄書這件事情后,我的日子充實多了。
余十九種田的時候,我在謄抄。
余十九做飯的時候,我在謄抄。
余十九洗衣服的時候,我在謄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