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當然是余十九了。
我寫了好幾頁紙。
我的日子又有了新的盼頭,兄長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寄一封信過來。
我還向兄長要了一本書送給小老頭秀才。
我告訴小老頭秀才:「這是京城里他們科考常用的書,每年都不一樣。聽說是有什麼破題之法,還能夠押題,我兄長那里剛好有一本,我就讓他寄過來了。」
小老頭秀才粗略翻了翻,頓時如獲至寶。
「果然是我的貴人!這次秋闈有戲了!」
我撓撓頭想,也不知道這書有沒有用。
畢竟京城里好多公子哥兒有書也考不上啊。
余十九卻說:「我倒是覺得你這書送得好,他考了十來年了,每次都是忐忑不安地去,垂頭喪氣地回。你這給他點期盼,總是好的。」
是嘛,有比沒有好。
43
夜間我坐在桌前給兄長寫信。
之前我謄抄書的時候,余十九總會坐在旁邊。
如今倒是不來了。
我覺得心里有些煩躁,大喊:「余十九十九十九!」
他急促小跑了過來,向里望著:「怎麼了?」
我拽著他在桌邊坐下。
我說:「十九,我教你寫字呀!之前說過要教你的!」
余十九一愣,說:「我就活在這鄉野,不需要這個。」
我板著臉佯裝生氣:「不行,自己名字還是要會寫的!」
我在草紙上寫著余十九的名字,一點點教他辨認。
煤油燈虛晃著,將紙上的字照得不太真切。
一片寂靜里能聽到余十九的呼吸聲。
我突然生出一股燥熱之意,將筆推向他:「你寫!」
他粗糲的手接過筆,指腹劃過我的手:「不寫我的,我要學你的名字。」
「我、我的名字比你的復雜多了,你不好學的!」
他卻只說:「我能記住。之前學刀法,我都是記得最快的。」
我只能重新從他的手中接過筆。
在那「余十九」的名字下面又寫上我的名字「謝靜嬈」。
兩個名字緊緊挨挨地湊在一塊兒,倒也還挺好看的。
余十九又拿了一張草紙,依葫蘆畫瓢寫著「謝靜嬈」,當寫到「靜」字時候我就閉上了眼睛。
我低聲問他:「十九,跟你商量一下,還是用你自己的名字練字好不好?」
我有點無法忍受自己的名字丑成這樣。
44
直到有一天,兄長送來了一封信。
信上說:嬈嬈,這應該是最后一封信了,三日后我便啟程去接你。攝政王已經下獄,我們也平反了,雖然我和爹還未官復原職,但是也差不多了。
我興奮地告訴余十九。
余十九愣了愣,然后說:「那我幫你收拾行李。」
我坐在一邊,看著他將我的肚兜、里衣和外衫一件件整理好疊進去。
又塞進去各種小吃糕點。
我跟他說:「十九,不用塞那麼多吃的,去了京城有更多好吃的了。」
他的手頓了一下,然后輕聲回答:「好。」
不知為何,我的心里有一絲酸澀。
我看著他突然道:「十九,你對我真好。」
余十九一邊收拾包裹,一邊說:「我答應過要照顧好你。把你托付給我的那位叔叔對我有恩,我承諾了他的,必須做到。」
我的心里突然燃起一股氣惱之意:「只是因為這個?」
「只是因為這個。」
我靠近他,扳過他的臉直視我:「余十九,你敢不敢看著我的眼睛說?」
他撇開目光,眼眸低垂:「你總是要回去的。」
45
兄長本是獨自前來的。
可兄長到了后,又說:「王家那小子聽說我來接你,非要跟著一起來,我讓他在鎮上等著了,你隨我梳洗一番再去。
」
王家小子就是我的未婚夫婿。
他是王太傅家的二公子。
兄長打量了一會兒我住的地方,又看了看站在門口的余十九,小聲問:「那余十九一個大男人,就跟你同住這一間小破屋子?!」
我眼神坦蕩地看著他:「我住里間床上,他在外間打地鋪,怎麼了?」
就是這里間外間就隔了個簾子,夜間說句夢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兄長欲言又止。
我眼神坦蕩看著他,他那書房里的各色畫冊我也是見過的,我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真沒有。
想有也沒有。
46
我走的時候。
不僅余十九送我,就連那小老頭秀才也來了。
他看著我兄長連連作揖,一臉好奇想問又不敢問。
我讓兄長上車,然后跟他們道別。
我告訴小老頭秀才:「我其實并不是余十九的媳婦,只是家里落了難來他這里避了幾日。若今后你考上功名來了京城,可以來找我。」
小老頭秀才驚訝得胡子都翹起來:「果然是貴人!還是京城來的貴人!」
不過轉頭他又嘀咕:「可憐我十九侄兒了,怕是明天河邊洗衣服的嬸子們就要傳,余十九的嬌嫩媳婦跟鎮上的小白臉跑了。」
「……」
我想笑又沒好意思笑。
只余十九黑沉著臉,好像真入戲了似的。
他的眼神和我對視了一瞬,又跟針扎一般挪開了。
哼,竟然正眼都不愿意看本小姐,那本小姐就要走了!
47
王二公子在客棧里等了許久。
我是沐浴更衣又梳洗了好一番才出來的。
兄長從街上找的梳頭娘子,可比余十九的手藝好多了。
等我換好衣服出來,兄長才長嘆一口氣:「方才我沒好意思說,你在那余十九家的樣子我差點沒認出來,活脫脫就一野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