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撲哧一聲笑出來,看來余十九的梳頭手藝有目共睹,不過笑完胸口又悶了一小會兒。
以后余十九都不會給我梳頭了呢。
48
我告訴兄長巧兒也在這邊。
于是他便用文書和銀子將人給贖了出來。
巧兒抹著眼淚哭了一會兒。
兄長心里不是滋味:「言官按律是不可動的,我和父親也不知道那攝政王竟如此喪心病狂,我們到底還是為人做了刀。我們是在朝堂討日子的,父親官位坐得高才能有你們的錦衣玉食,父親下了罪也連累你們。」
巧兒說:「那我們便是一點選擇都沒有了?此番回去了,是否下次遇到事情了,我們又要遭罪?」
兄長沉默著,不知如何回她。
我和巧兒便知道她說對了。
49
晚上王家二公子設宴款待了我們。
他看起來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
二公子打量我許久:「嬈嬈……長大了。」
我被那眼光看著不太自在,就是余十九平日里也沒有這般盯著人看的。
有種被冒犯的感覺。
可想到兄長說王家和我們家關系緊密,我只冷哼了一聲。
就是聲音有些大了,讓二公子有些不自在,巧兒都在旁邊輕笑。
兄長見我不悅了,連忙說:「坐坐。」
眾人坐下,二公子的目光瞟到旁邊的巧兒。
巧兒未曾更換衣裳,臉上的妝依舊是之前一般艷麗。
二公子皺了皺眉,問:「這位是?」
我說:「這是我二叔家的妹妹,她流落在這邊,我便讓兄長一塊兒帶回去了。」
二公子脫口而出:「那豈不是從教坊司……」
他不動聲色地朝旁邊挪了挪,似乎是要避開和巧兒的接觸。
我心里冒出一些火光,只是看著兄長在,強行壓了下來。
一頓飯下來,二公子連巧兒夾過的菜也不碰,后來更是明目張膽地吩咐小廝去添置自己單吃的餐食。
我之前只在宴會見過二公子,這是第一次和他同桌吃飯。
我爹說了,餐桌上最能看出一個人的脾性,這二公子真是自大又無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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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在客棧歇下來。
巧兒猶豫了一會兒,拉著我耳語:「之前在京城,我聽姐妹們說過,這二公子有些怪癖。他家中伺候的婢女經常遭他的毒打,他性情暴虐,不把這些人當人的。」
我點點頭,心中對他的厭惡之意到了頂峰。
我爹說得對,這餐桌上看著不行的人是真不行。
我問兄長:「這二公子是必須嫁嗎?」
兄長沉默了一會兒,摸著我的頭:「嬈嬈,家族庇護了你,你也該為家族做出些什麼。」
我直言:「你看他是如何對巧兒的!之前或許我們還是門當戶對,如今我們落魄了,就算重新回去了,咱們家里人也都是遭過難的,他今后不依舊瞧不起咱們?他那般高貴姿態,怕是我很難相配。」
兄長只說:「別鬧脾氣,嬈嬈。」
我坐在自己的房間里,在油燈前拿出那本《鄉野寶鑒》。
若是回去了,恐怕這些也得丟下了。
我翻開書,里面飄出一張草紙來,是余十九那扭曲的丑字,上面寫滿了「謝靜嬈」。
我的眼淚唰地一下落了下來,洇濕了草紙。
名字取得再好聽又如何。
即不名垂青史也不能刻在碑上,或許多年以后也只是留下一個某某氏。
我想起在京城那些貴女間的互相爭斗,忽然覺得沒了意思。
那些含酸拈醋的日子,還不如我在這鄉野過得快活呢!
我抓著紙,又想到了余十九的那些故事。
我的命運也不過掌握在別人手上罷了。
我以為自己逃過了教坊司,卻沒想到還有一個性情暴虐的王二公子在等著我。
不過若是沒有這場災禍,恐怕我還不知道他這般惹人厭惡。
還是余十九討人歡喜。
也不知如今他又在做什麼呢。
沒有我在,是不是快活極了。
可我又不想他快活,本小姐也不快活,憑什麼他那麼快活!
罷了,他還是快活一些吧,我若不快活,希望我喜歡的人也能快活一些。
51
我便在這萬般思緒中迷迷糊糊睡著了。
突然聽聞有人喊著「走水了」「走水了」。
我從夢里驚醒過來,發現外面火光漫天,竟然是我住的客棧燒起來了!
那門我都推不開,只覺一片火光籠罩,我哭著大喊救命。
「小祖宗,你在這里嗎?小祖宗?」
我止住了哭聲,以為自己是幻聽,這里怎麼會有余十九的聲音?
不管了,我連忙喊:「我在這里!」
一道巨力破門而入,濃煙熏得我都嗆起來。
余十九踩著火光進來,那一刻簡直猶如天神下凡一般。
他背起我便走,在那熟悉的寬闊后背,我竟一點也不怕了。
就像走在漆黑的夜里他打著燈籠照亮前路。
又在這火光肆虐的地方他腳步沉穩地帶著我出去。
「十九……你怎麼來了?」我喉嚨有些嘶啞地問。
他說:「我若不來,你的大白屁股怕是都要成大黑屁股了。」
我氣惱捶他,可又覺得有些欣喜。
只聽得他又輕輕說了一句:「你今日很好看。
」
今日?
我此刻頭發散亂,外衣也是隨便披上的,甚至不如平日里齊整。
莫不是他看到白天里盛裝打扮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