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華的馬車內,我跪坐在地上,低著頭鵪鶉一樣不敢動彈。
買我的人先開了口,車內寂靜,襯得他聲如昆山玉碎,好聽異常。
「叫什麼名字?」
「姜白玉。」
「白玉……」他目光在我身上流連,從上至下打量,「倒挺稱你。」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從小娘親沒教過我怎麼和人打交道,只教過我怎麼讓人開心。
她說,「我們周圍沒有人,只有畜生。」
畜生不需要交流,畜生只要本能的滿足,做到了就能活命。
我不說話,他也不生氣,取下面具,一張好看到過分的臉出現在我眼里。
要怎麼形容呢?
我沒什麼文化,只覺得像清冷的月光,又像冬天的雪。美艷中都帶著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冷。
「楊慎遠。」
我抬頭,眼里帶著疑惑。
「我的名字。」
我有些猶豫,娘說不需要知道畜生的名字,只要喊他們主人就足夠了。
「主人……」
楊慎遠皺眉打斷我,「喊名字。」
我心里受驚,沒想到剛開口就惹得他不悅。
目光落在他手邊裝母蟲的盒子上,我瑟縮著向后退了退。
我一犯錯,爹爹就會開那個盒子。被教訓多了,我再也不敢犯錯。
楊慎遠注意到我的目光,挑眉拿起盒子,饒有興致地打開。
4
「怎麼,想試試?」
我眼淚一下子上來了,撲到他腳邊乞求,顫抖著搖頭,說不出話來。
楊慎遠關上盒子,「我不喜歡把話說兩遍。」
我努力理解他的意思,顫巍巍試探,「主……楊慎遠……」
楊慎遠眉頭舒展,繼續命令:「叫阿遠。」
「阿遠。」
這名字喊出來,我忽然有種熟悉感,下意識忽略掉了。
我怎麼可能對男人的名字有熟悉感,我連爹娘叫什麼都不知道。
楊慎遠帶我回了他住的地方,是個很華麗的園子。
去我院子的路上,有兩人拖著一個滿身痕跡的女子,商量著埋在哪兒。
我看過去,那人我竟然認識,是我隔壁的姐姐姜白雪!也是除娘親外,對我最好的人。
大半年前被拍出去后,我從沒想過會再見到她,還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姜白雪一動不動,腦袋無力地垂著,身上青紫斑駁,已經沒了生氣。
我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如入冰窖。實在不能接受曾經那麼溫柔的人,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楊慎遠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不帶感情地解釋:
「送她去當細作,結果她自己栽了進去。左右沒什麼用了,讓手下玩玩也無妨。」
我怔忪,忽然明白了楊慎遠買我的用意。
我就是下一個姜白雪。
我娘說得對,姓姜的女兒,沒有一個好下場。
「不會這樣對你的。」楊慎遠說。
我當時不理解他的話,后來才明白,對我,他有更殘忍的法子。
我親手埋葬了姜白雪,恍惚間又看到小時候的我們,分坐在墻的兩邊,想象白天是什麼樣,想象外面的世界,想象生長在陽光下的女孩。
楊慎遠好生把我養在玉園。
侍候我的侍女說:「這是殿下專為姑娘準備的,建造了三年時間呢。」
三年前爹爹就已經在宣揚我了嗎?難怪娘親說,我那場拍賣會是她見過最盛大的。
5
楊慎遠時不時過來,有時會留宿。
我想到娘親教的,努力討他歡心,他卻木頭一般,根本勾不動。
還說:「姜白玉,你再這樣,我就要用那盒子了。」
我被嚇到,老實窩在他身邊不敢動彈,鵪鶉一般。
他就摟著我睡過去,什麼也不做。
時間久了,我漸漸放松下來,知道他不會傷害我,也沒有那般小心翼翼了。
有時候他來,我會做一些小點心,給他添茶,然后在一邊彈琴。
楊慎遠很受用,揉著我的腦袋,讓我跪坐在地上枕他的腿,一邊吃茶一邊說。
「馬上就到你生辰了,許你一個心愿,想要什麼?」
我恍惚,看得見陽光的時間走得這樣快嗎?我竟已馬上十六了。
過去的人生是一片空白,我也不知道我想要什麼,思索間想到一個東西,不確定地開口:「我想要,解藥……」
楊慎遠沉下臉,大掌覆在我頭頂用力,要把我腦袋捏碎一樣。
「換一個,或者閉嘴。」
他不肯給我。他說他許我心愿,不是許我自由。
可我的心愿就是想要不再受任何人控制的自由啊。
楊慎遠生氣了,捏住我的下巴,逼迫我抬頭看他,胳膊支著腦,袋漫不經心地開口:
「姜白玉,是這一年,我太慣著你,讓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我眼里噙著淚搖頭,楊慎遠上一次生氣也是這樣。
僅僅因為我對著一個小廝笑,他第一次用了母蟲,聽我在他腳下哀號。
他說我來這麼久,從沒對他笑過,那個小廝憑什麼可以?
我難受得撕心裂肺,流著淚瘋狂哀求:「我不會了,我再也不敢了……」
可楊慎遠還不解氣,讓我承受了整整一炷香的萬蟲噬心之痛后,又強迫我眼睜睜看著那個小廝,被一根根切掉手指,拔掉牙齒,打碎骨頭,最后丟進籠子里喂狼。
我第一次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嚇得精神恍惚,見了他就害怕,全身哆嗦跪在地上,嘴里只會說:「求求你,我不會了,我再也不敢了……」
楊慎遠總是擰眉,冷著臉讓我安靜下來,見我實在做不到,就讓人把我綁在椅子上,又喊了大夫過來,讓他們把我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