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可有其他人來過本座臥房?」
「奴才……不曾見過。」
裴敘垂眸,往我跟前湊了湊,壓低聲音道:
「那晚本座安歇后,有人來過本座臥房。這東西,就是那人留下的。」
我手腳冰涼,撲通跪地。
「督主饒命!」
「出息!」
裴敘伸手將我扯起,很是怒其不爭。
「本座叫你來,是想讓你替本座查查,那晚到底是誰進了本座的臥房。」
「督……督主不知道嗎?」
「本座被下了藥,未曾覺察。」
被下……下了藥?
我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那……查到之后呢?督主打算如何處置?」
裴敘冷哼一聲,鳳眸冰冷如刀。
「本座會親自教她,死字怎麼寫!」
4.
膝蓋又是一軟,我再次跪倒。
裴敘愈發嫌棄,踢了我一腳,便進宮去了。
壽公公和喜公公探頭探腦,見我久跪不起,便進來扶我。
「這是被督主踢壞了?沒見他老人家使力啊。」
我哪是被踢壞了,明明是被嚇壞了。
裴敘這一腳的力道,還沒那晚他揉搓我的力道大!
想起那晚,我又悲從中來——
好日子沒過幾天,娘的仇也沒報。
平白被占了便宜,還要學死字怎麼寫!
我的命怎麼就這麼苦?
思來想去,都怪我那該死的爹!
我爹叫錢大富,是個黑心肝的。
為了攀附權傾朝野的裴督主,竟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
因為,我肖似我娘,生了張美艷絕倫的臉。
當年,錢大富就是看中這張臉,才不惜血本將我娘哄騙到手。
我娘也是到京城才知道,錢大富早有妻兒。
而且,他十分懼內,根本不敢迎我娘入府。
她被打發到莊子上,自生自滅。
我娘心灰意冷,本想一死了之。
可那時已經有了我,她終是沒能狠下心,帶我同赴極樂。
我的出生沒能改變我娘的命運,反倒成了她的累贅。
曾經挑花繡朵的手,如今只得洗衣做飯,打柴割草。
如果只是這樣,日子也不是不能過。
可誰叫我還有個禽獸不如的爹。
我七歲那年,第一次見到我爹。
他趕來莊子上,接我娘去了城里。
說是三日便回。
5.
三日后,我只等來了我娘的尸身。
身上青紫遍布,傷痕累累,一看就是被凌虐死的。
我爹說,是我娘不守婦道,水性楊花。
本已打算接她入府為妾,她還與別的男人這般那般。
被撞破奸情,沒臉見人就上了吊。
其實不是的。
我娘答應過我,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她絕不可能自盡!
是我那不要臉的爹,哭著喊著求我娘去陪一位貴人。
他說,只陪一晚,他就接我娘回府,正式納我娘為妾。
我娘死活不愿,最后被捆著手腳送到那人床上。
再送出來,我娘就成了一個死人。
我娘死后,我活的更艱難了。
可日子艱辛不敵人心善變,昔日的玩伴也成了霸凌我的惡魔。
他們將我堵在撿柴割草的路上,打罵推搡,任意欺辱。
見無人替我出頭,便變本加厲,撕扯我的衣裳,讓我給他們磕頭下跪。
這樣的日子,我過了三年。
我的委曲求全沒能讓我好過,換來只有日復一日變本加厲的傷害。
十歲那年的夏天,我再一次被他們堵在路上。
領頭的大毛說:「小賤人她娘是給男人睡的,小賤人就是給咱們睡的,今兒個咱就睡了她。」
我那時還小,并不太懂男女之事。
可那些尖銳的口哨和丑陋的淫笑,足以讓我明白他們的惡意。
我把手背到腰后,那里有我的柴刀。
三年來的經歷告訴我,能讓自己擺脫困境的,只有反抗。
鐵蛋過來扯我,又轉頭向大毛確認:
「可我娘說她娘被好多男人睡過,臟的很!這小賤人能睡嗎?臟不臟?」
大毛很懂,笑嘻嘻道:「她還是個雛,自然不臟。等被我們睡過,她就臟了。」
還知道打發和他們一起的二丫先走,免得壞了她的名聲。
我叫過姐姐的二丫柳眉輕蹙,嫌棄避開。
「真惡心!你們也不嫌臟!」
最后的希望沒了,我緩緩抽出了別在腰后的柴刀……
6.
我拼死一搏,為自己換來了久違的安寧。
再也沒人敢對我指指點點,污言穢語。
可老天像是盯上了我,專門與我過不去。
十三歲時,錢大富再次現身,將我接回錢府。
不但錦衣玉食的收拾起來,還請了師傅,教我琴棋書畫、房中秘術。
竟是看中我越來越出眾的姿色,想要我以色侍人。
正好,我也愁困居鄉野,沒機會為我娘報仇。
不如將計就計,借刀殺人。
算計的挺好,唯獨沒想到錢大富想攀附的人,竟是太監頭子裴敘!
京中無人不知,那裴督主陰翳詭絕,心狠手辣。
落在他手里的姑娘,沒有一個能活過當晚。
那我的這些個手段還怎麼用?
既然已無活路,不如另辟蹊徑。
知道消息的當晚,我便卷了身上僅有的幾樣首飾逃出錢府。
喬裝一番后,轉頭便毛遂自薦去督主府當差。
錢大富不是想攀附裴敘嗎?
巧了,我也想。
單「權傾朝野」
四個字,就足夠讓我賭上一切。
我用悲慘的身世和兩根金簪打動了負責招人的老太監。
時隔五年,我終于邁出了給我娘報仇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