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靜和捂著嘴跟我小聲嘀咕。
我白了她一眼,悶悶道:「你既然喜歡他,大可叫你父王只會一聲,讓他上門提親。」
靜和的父親是當朝威名赫赫的異姓王,以靜和的出身自然配得上的。
靜和一愣,羞紅了臉,「你瞎說什麼呢……」
我正要加把勁兒,把靜和說動,她卻突然腳步一停,說要去看皇后。
我心想,靜和他們家與皇后也不熟啊。
許是靖安王聽到了風聲,托皇后在宮里給靜和物色夫婿,其實這樣也好,嫁誰都比嫁去柔然強。
心中欣慰,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生怕謝臨宵以為是我攛掇他心上人另覓良緣,一怒之下砍了我。
我大半日滴水未站,身嬌體虛,走了一會兒,只覺得眼前的馬有八條腿。
再一晃,人直挺挺面朝天倒下去。
咚。
隨從驚叫一聲。
「王爺,鄭姑娘倒了。」
我就聽謝臨宵語調張揚,懶洋洋道:「老子不瞎,看見了。」
狗東西。
我在心里不聲不響地罵了一句,卻閉著眼,硬挺著不起來。
反正梁子都結下了,再結一個怎麼了?
你從你爹手里搶過來,沒道理回府路上就不管了吧?
誰知道,謝臨宵跟我耗上了。
大太陽毒辣,曬得我臉皮闕紅。
謝臨宵騎著馬躲在樹蔭兒底下,冷冷道:「鄭宛央,不怕臉皮曬冒煙兒就挺著。」
于是,寂靜的宮道上,橫著躺了個人。
遠處的樹下,盤腿坐了個人,還牽了匹馬。
偶爾有路過的宮人,皆低著頭匆匆走過。
雙方僵持,我硬挺到了日頭偏斜。
最后一縷光線收歸天際,謝臨宵推開下人的蒲扇,站起來,悠哉感嘆道:「老母豬該翻面了。
」
說完,悠然離去。
托謝臨宵的福,我被人扛進了煜王府。
第一晚的待遇不錯,他們草草給我扔進一間屋子,關上了門,便離開了。
我折騰一天,沾枕頭就著。
第二日一早,砰的一聲,我瞬間坐直了身體。
宣戰開始了。
明晃晃的天光射進來,窗戶大敞,冷風倒灌。
在狂亂的心跳聲中,一只黑冠公雞撲棱著翅膀從窗口被扔進來,雞毛飄飛。
我尖叫一聲,縮在床邊。
謝臨宵那個混蛋玩意兒,把他的愛雞丟進來了。
他的愛雞叫威猛將軍,有謝臨宵撐腰,前世沒少啄我。臨死前我最后悔的事,是沒把威猛將軍宰了燉湯。
謝臨宵抱臂站在窗邊,「鄭宛央,什麼時辰了還在睡,不知道伺候你主子洗漱更衣嗎?」
「咕咕咕……」威猛將軍高昂著脖子,兩只黑眼珠一動不動地盯著我,跟他主子的傲慢如出一轍。
房里我和公雞陷入了詭異的對峙。
我蜷縮在被子下面,圍住脖子,瑟瑟發抖。
前世我跟隨皇帝微服出巡,被一群大鵝盯上了,追了三條街,后來身上被擰得青紅交加,好不容易才被得救。
從那之后,我懼怕一切帶著尖喙的生物。
我臉色煞白,呼吸不暢,很快眼前發黑,失去了意識。
暈倒前聽見謝臨宵低罵了一聲:「該死的,你怕只雞干什麼!」
等思緒再度回籠,緩緩睜眼,看到的是謝臨宵陰沉的臉。
旁邊的婢女小心翼翼道:「王爺……王爺……輕點,都掐出血了……」
我倒吸一口冷氣,啪,打開他的手,「疼……」死老娘了。
奔到鏡子前一瞧:人中血流不止。
謝臨宵不耐煩道:「天天這疼那疼的,再說一句,把你嘴縫上!」
他這些粗鄙之語實在和他身份不符,卻不妨礙他天妒人怨的美貌。
我滿是怨氣地盯著他,直到他走,還在嘩嘩淌血。
經此一鬧,我更沒心情梳妝打扮了,頭發蓬亂地坐在梳妝鏡前,用一方帕子摁著嘴,表情呆滯。
所謂有仇不報非君子。
「秋葵,今兒聽說府里新來了一個廚子。」
秋葵是宮里派來侍奉我的丫鬟,其實她是不是丫鬟大家心里都有數。
這年頭,只要是個皇子,府上必然有皇上的眼線。
秋葵乖覺應道:
「聽說那廚子來歷不凡,曾被先帝賜過金字招牌呢……皇上疼王爺,特地派到府里來做活。」
我輕笑一聲,是不是廚子大家心里也有數。
「吩咐廚房,我想吃燒雞。」我心情極好地往頭上簪了一朵花兒,大紅的,襯得我人比花嬌。
秋葵一臉愁云,「主子,您吩咐得急,咱們上哪弄雞去……」
我笑了,「后院不是有一只嗎?」
中午謝臨宵踩點回來的時候,威猛將軍剛好上桌。
他背著手兒,心情不錯道:「喲,今天吃雞呢?」
我舀了一碗湯,擺在謝臨宵面前,甜笑道:
「特地用南方進貢的蘆筍頓了兩個時辰呢,王爺快嘗嘗。」
謝臨宵十分受用,端著碗吹了吹,一飲而盡,贊不絕口:「不錯。」
他正坐著挑湯里的雞肉,雞爪子,黑的,雞頭,黑的,手突然一頓,問道:「哪來的雞?」
我露出了純真無邪的微笑。
謝臨宵騰地起身,轉身走出去,半晌后,院子里傳來他的怒吼:
「誰把老子的威猛將軍燉了!」
新來的廚子因為燉了煜王的斗雞,被遣送回宮了。
是夜,書房里,謝臨宵一臉陰沉地盯著我。
我哭得梨花帶雨,
「王……王爺明察……妾身只想喝點雞湯,誰知道那廚子把雞給燉了……王爺有怒火千萬別憋著,您打死宛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