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黑暗里,我的脖子漸漸攀上紅霞。
「你怎麼來了?」
「給你過生辰啊……」
謝臨宵不說話了,我以為他生氣了,覷他一眼,謝臨宵背對著我,燃起了燈。
他神色如常,涼涼道,「有什麼好看的,早點睡吧。」
我聽出來了,他心情不好。
只是聲音里少了一些威脅,多了一份隨意,終究是待我有些不同了。
我咽了口唾沫,看向被煮成糊糊的面,心生忐忑。
我正出神地想著,謝臨宵筷子已經插進了面條里,翻攪一番,狠狠皺起眉頭。
斷成這樣,不太吉利。
誰知,謝臨宵將碗一拉,低著頭將一筷子糊狀物塞進了嘴里。
我不適地皺起眉頭,一臉痛苦地看著他慢慢咀嚼,想問他好吃嗎,卻始終問不出口,算了吧,看著也不能好吃。
燭火跳動,光影漸漸挪移,謝臨宵低著頭,專心吃面,足足有一盞茶的時間,沒有跟我說一句話。
當打更人高亢的喊聲響起的時候,一碗面見了底。
我倏地回神,看見謝臨宵的鼻尖上出了薄汗,望著我的眼神黝黑晶亮,讓我想起當年府中養的來福。
我心臟一緊,話隨口出:「謝臨宵,歲歲平安,四年后,我還給你過。」
他的生日四年一次,前世都沒正兒八經過過,這種話,我也只對他說一回。
謝臨宵嗤笑一聲,垂下眸子,修長的食指輕輕往眼皮上一搭,抿了抿,遂又睜開眼,
「誰說老子四年一過,以后老子年年都過,再做不好,給你賣了。」
行吧,您是壽星您說了算。
我拍拍裙子,起身的時候突然被謝臨宵拽住了手腕,正正當當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去哪兒?」
我大驚,「回……回去睡覺……」
我觸到什麼,渾身突然燒灼一般,血液變得滾燙。
謝臨宵喉結滾了滾,眸色加深。
「謝臨宵,你不要臉!你怎麼能對我……」
「不能對你什麼!」謝臨宵一雙黑眸死死鎖住我,手壓著我的肩膀往下一按,「老子差哪兒了!」
我徹底亂了陣腳,情急之下,面紅耳赤道:「我好歹當過你的——」
「嗤——」謝臨宵不屑地壓上來,「你才給我當了幾天后娘,龍床都沒爬上去過,就想著壓我一頭!鄭宛央,你做夢!」
我被他的話撞得思緒大亂,喃喃道:「好哇,謝臨宵,你終于不裝了……」
上次醉酒之后,我倆處于衣衫不整的尷尬狀態,謝臨宵自然沒有多做解釋。
謝臨宵撮著我的嘴唇,久久沒有說話,我覺得自己眼花了,他眼眶有些紅,眼神亮得嚇人。
雨夜寒涼,不多時大雨傾盆而下,連窗紙都濕了一層。
謝臨宵身上還余留澡豆兒的香氣,他牽著我的手:「今晚不許回去。」
我咕咚咽了口唾沫,「我……我怎麼覺得你喜歡我?」
謝臨宵冷哼一聲,「你可真聰明。」
「可你不是喜歡靜和嗎?」
「喜歡個屁!」
我小臉一跨,「完了,我把你許給靜和了。」
咚!
一扇門當著我的面狠狠合上。
謝臨宵站在里面,怒吼道:「鄭宛央,你愛睡哪睡哪兒,老子再喜歡你就是狗!」
「謝臨宵,我冷。」我仰著頭,盯著屋中的人影。
里頭半天沒有動靜。
我嘆了口氣,剛要走。
門突然一開,伸出只胳膊將我卷進去。
明明看起來瘦削高挑的男人,小臂線條出奇的流暢,蓬勃飽滿,甚至有些硌人。
熱騰騰地溫度立刻將我包繞。
我輕呼一聲,「輕點,疼……」
他像個石頭人,下手又沒輕沒重,我估摸著后腰上已經被捏得青了一塊。
謝臨宵松了松力道,將頭邁進我的頸窩處,「你真走啊……」
心里一軟,我小聲道:「沒呢。」
我感覺到一片濕意,不由自主地摸上他的頭,「你好好的為啥想不開啊?」
我指的是他重生這事。
「哪來那麼多問題。」謝臨宵悶悶道。
我動動腦袋,「不會是……為我殉情吧。」
謝臨宵過了好一會兒,不忿道:「真把自己當盤菜了……老子眼瞎了,為你殉情……」
這種語氣沒什麼威懾力。
這一夜,謝臨宵小心翼翼地抱著我,他懷里暖和,一覺睡得格外香甜,直到天明都還不愿意醒。
等徹底清醒過來,發現屋里已經沒人了,桌上熱著飯,秋葵走進來小心翼翼地打量我一番,眼底的雀躍一閃而過。
「王爺呢?」我坐在鏡子前發呆。
「王爺一大早就上朝去了。」秋葵老老實實答。
金釵當一聲掉在梳妝臺上,我空著手發愣,「誰上朝去了?」
「王爺啊……」
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謝臨宵這位二世祖,混賬了十幾年,一宿之間,從里到外換芯兒了,上朝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朝上有他的位置嗎?
秋葵小眼珠子滴溜一轉,「主子,聽說是為您的事兒。」
我攬鏡自照,滿意地打量鏡子里絕世出塵的佳人,捻開鬢間緊湊的花蕊,「我能有什麼事兒?」
心里一突,謝臨宵不會真的腦子壞了要封我做王妃吧?
罪臣之后,戴罪之身,他沒得好事沒求來,還惹一身騷。
秋葵擺楞著小腦袋:「聽說,是柔然的使者前來替他們的王上求娶公主。
」
如果我沒記錯,北方小國柔然前不久鬧了場亂子,搶了北魏幾座城,也沒打起來,一開春,柔然使者千里迢迢,厚著臉皮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