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我忙著受封正宮皇后,皇上派了靜和公主去和親,謝臨宵奉旨護送,圣旨剛下,謝臨宵就領著兵反了。
我手指緊張地攥著簪子,「可知道是派誰去了?」
秋葵急的擺手,壓低嗓音道:「本來是定的靜和公主的,可是昨夜……變了,換您去了!」
?
我一愣,心頭閃過一絲怪異的感覺。
到了晌午,天漸漸暖和起來,我披著大氅,揣著手,坐在院子里曬太陽,同時也在等謝臨宵回來。
這一年的雨水格外多。
不多時,聽見外頭噠噠的馬蹄聲,接著馬兒嘶鳴,青蹄著地,是謝臨宵那匹賽風駒的動靜。
我朝門口望去,謝臨宵風風火火進門來,不像是吃了癟的模樣。
他遠遠瞧見我,勾了勾嘴角,「冷成這樣,怎麼不進去?」
這莫名其妙親熱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仿佛我是等他歸家的小媳婦,他是辛苦賺錢養家的大丈夫。
我拍拍屁股上的雪茬兒,站起來,「聽說,北魏要送我去和親了。」
謝臨宵漫不經心地解著大氅上的扣子,沒頭沒尾來一句,「靜和去不成了。」
見我眼巴巴望著他,謝臨宵解釋道:「昨夜,靜和受封皇后,入主中宮了。」
兩輩子的劇情掉了個個兒,我一下子楞在那兒。
如此匆忙就定了皇后人選,未免過于倉促,心中的怪異感越發強烈,似乎哪里不對勁。
謝臨宵凈了手,「靜和早就爬了父皇的龍床,昨夜太醫診了脈,已有兩個月身孕,靖安王連夜進宮討要說法,皇家推不掉的。」
我沒想到,靜安喚皇帝叔叔,卻沒有將皇帝當真正的叔叔來看,兩個月前……
想起我為靜和殫精竭慮的日子,突然間,就有點不是滋味。
原本,皇帝就存了讓靜安當皇后的心思。
那麼前世我當皇后就很耐人尋味了。
謝臨宵解扣子費勁,于是低下頭來,「你替我解吧,我不會。」
我心不在焉地給他弄著,謝臨宵說道:「放心,爺還沒答應,誰敢放你走?」
我呆愣愣地看著他,謝臨宵笑道:「瞧你拿不住事兒的蠢樣,還得爺罩著你。」
我好奇道:「那……那換誰去?」
「老子去。」
屋里一靜,燭火噼啪發出炸裂的脆響。
我懷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要麼就是謝臨宵腦子出了毛病。
驚悚的眼神被謝臨宵捉了個正著,他刺啦裂開礙事的大氅,抱著我往暖榻上一滾,大腿橫在床邊,攔住我的去路。
「鄭宛央,爺親自去把柔然老貨的項上人頭給你割下來當球踢。」
要命,我發的哪門子癲要將人頭當球踢!
可看見謝臨宵鋒芒畢露的模樣,我后知后覺,皇上要派謝臨宵揮師北上了,這次極有可能是借和親之名,干一票大的。
我咽了口唾沫,「我想留在京城——」
「留個屁。」謝臨宵毫不留情地打斷了我的話,「你不裝裝樣子,怎麼著,還得老子披著蓋頭替你上陣啊?」
得了,知道不可得寸進尺,我干脆不說話了。
下午,靜和來了。
我坐在外頭的柱廊下,等了一小會兒。
靜和的妝面有點濃,臉上沒了一貫的跋扈,顯得十分低調。
「宛央,我給你求了平安符,帶著上路吧。」
上路這倆字聽起來刺耳,我坐著沒動,更沒伸手。
靜和的表情有些失控,她蹲下來,仰望著我:
「宛央,我不得不為自己謀算,但是我沒想到是你。
」
「你真的沒想到嗎?」
靜和舉手對天發誓:「宛央,我只想當皇后,為了我的家族榮辱,為了我的爹娘。柔然我是萬萬去不得的。」
「你一開始,就想當皇后?」我低垂著眼睛,輕聲問道。
靜和篤定道:「是!」
我突然笑了,輕輕扶開了她的手,「如果我只有二十歲,我會信你的。」
靜和一臉困惑。
我輕輕推開她,站起來,閉了閉眼。
前世我受禮冊封前,一直住在坤寧宮,見過的人,只有靜和。
她說,我會是皇后,而她要去和親了。
如果從一開始,就是個騙局。
如果從一開始,要去和親的,就是我。
靜和為了讓我替她和親,親手編織了一場夢……
那麼她,真是太可怕了。
靜和還蹲在地上,透過濃密的眼睫毛,不動聲色地盯著我。
我笑了笑,「靜和,如果當年你如實同我講,我會同意的。」
?
開了春,京城的柳樹都抽了芽,我被封了個平朔公主。
頂著公主的名頭,得從宮里出嫁。
一群老嬤嬤見我年紀輕輕就要擔負起和親重任,于心不忍,鉚足了勁兒給我畫得明艷動人,說那柔然老賊再怎麼混賬,也該曉得憐香惜玉,漂亮一些總是沒錯。
出了京城,風大,吹得車簾獵獵作響,柳絮一股腦地倒灌進來,我掀開蓋頭,咳得差點背過氣去。
天知道,這是我一年之中最難熬的時候。
謝臨宵作為「送親」將軍,早就等在城外。
馬車剛停,就見一道高大的人影從外頭逐漸走進,呼啦,簾子掀起來,「鄭宛央,別坐車了,下來騎馬——」
他話別在喉嚨里。
我捂著嘴,淚水漣漣,從他眼里看見了一瞬間的驚艷。
啪嗒。
謝臨宵手里的水囊掉在地板上。
呼啦。
簾子被他狠狠扯上。
他人影立在外頭,不動了。
我咳得上氣不接下氣,「王爺,宛央想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