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時昀穿了一身明黃的衣服,站在桑樹下,墨發飄逸,迎風眺望,應該剛剛下朝,他這會不在御書房批折子,跑來小雀宮做什麼?
他也看見了我,急匆匆奔走過來,「聽說母后把你叫走了?」
剛說完,他看見了我額頭上的大包,失聲尖叫:「她毆打你!」
我震得耳朵發疼,嫌棄地后退一步,「嚷嚷什麼、嚷嚷什麼,就是磕了一下,你能不能像個皇帝一樣。」
蕭時昀張開手,打量自己一樣,「朕不像皇帝,朕就是皇帝,朕是什麼樣,皇帝就該是什麼樣。」
「那你穩重一些啊。」我語氣不善道。
蕭時昀停住話頭,靜悄悄打量我一會兒,「你生氣了?生意不好?」
我瞪他一眼,直接擦身而過,進了小雀宮。
「哎……朕還沒說完,春瑛啊,大老遠來,我一口水沒喝——」
「砰!」
蕭時昀的話阻隔在門外,終于安靜下來,我撓撓頭,漫無目的地望著天空,不遠處,還能聽見皇后宮和貴妃宮的人隔墻對罵。
貴妃宮里的人跟皇貴妃一樣,陰陽怪氣;皇后宮的人,和皇后一樣是個急性子。
到了晌午,各回各家,吃完飯下午繼續。
似乎,宮里的人,也沒那麼壞,大家都在努力地活著。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繼續奮斗的意義是什麼,當圣寵不再成為后妃們的必需品,我將失業。
于是我把怒火發到了蕭時昀身上,他不穩重,甚至愛裝 X,嚴重到即便他是皇帝,也沒人喜歡他,現在,還敢找上門來!
我越想越氣,準備跑到他那兒,將滯銷的秘籍全部甩到他臉上,然后加入香妃舉辦的皇家后妃俱樂部。
一開門,溫柔的黃昏里,一道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蕭時昀背對著我,坐在小雀宮門前的青石磚上,仰頭看著四四方方的天空。
四下無人,空曠的宮道上,幾只麻雀時而啾啾鳴叫,時而低頭啄食。
他聽見動靜,回過頭來,黝黑的眸子里露出驚喜,「春瑛啊,你終于開門了。」
我愣在門前,突然覺得這一刻的蕭時昀,一腳從孤獨踏進人間煙火里,而我就是那個迎接他的人。
他拍拍屁股上的灰,自然地拉著我的手往小雀宮里走,絮絮叨叨的:「春瑛啊,你就沒良心,水呢,水呢?」
我倏地停住腳步,扯得他后退幾步。
蕭時昀詫異地回頭,「怎麼了?」
「生意不好,沒賣出去。」
蕭時昀咽了口唾沫,嘴唇干裂,「哦,欠了多少銀子,朕補給你。」
「你還沒明白嗎?人家不喜歡你,沒人跟你過乞巧節了。」
蕭時昀突然不說話了,僵持了很久,他認真地看著我,「那就不過,我只想來你這兒喝口水,怎麼那麼多話。」
他一拉,又沒拉動。
我手上用力,握緊他,問道:「你真的只是來喝水?」
天邊最后一縷夕陽驟然被地平線擋住,紅磚碧瓦蒙上一層陰霾,蕭時昀突然將我抱住,低聲道:「不是,春瑛,我想你了。」
我和蕭時昀談戀愛了。
在不大不小的年紀。
蕭時昀下了朝就往小雀宮跑,很快,我干凈整潔的小雀宮擺滿了各種奏折。
他們都說認真的男人最迷人,我也沒感覺出來,一個字兒,煩,兩個字,很煩,三個字,煩死了。
我將面前的奏折一推,「非得我給你念?」
蕭時昀從懷里掏出個金鐲子給我帶上,「勞駕勞駕,辛苦辛苦。」
到了晚上,他就不住這兒了,安分守己地回自己那兒睡,圓夢那種大逆不道的話更是不敢多說一句。
用他自己的話說,專寵容易給我找麻煩。
不好意思,他想多了。
除了上回皇后和皇貴妃來找過一次麻煩,我的小雀宮幾乎無人問津。
后來香妃悄悄跟我說,俱樂部要選榮譽會長,她們兩個怕被我搶了風頭,才對我出言不遜。
眼下,塵埃落定,皇后當選,皇貴妃忙著跟她較勁,誰還有心思管我和蕭時昀啊……
最近我上了圍棋,得了空去擺弄各種各樣的棋譜。
眼下,蕭時昀好不容易來一趟,已經坐在桌子旁喝了半日冷茶。
「春瑛啊,有朕在,你看什麼棋譜啊。」
他自顧自坐到我對面,掏出棋盤,招呼我,「來,朕教你。」
其實我不太相信他的技術,他在我眼里太不靠譜了。
一盞茶的功夫,我憑借的入門級的棋藝,險勝蕭時昀。
蕭時昀驚訝道:「豁!春瑛吶,你好厲害!」
我笑得花枝亂顫,推翻棋盤,「再來再來。」
和他下棋,我找到棋逢對手的感覺,我們兩個從烈日當頭,下到日薄西山,最后一把,蕭時昀狗狗碎碎地對我道:「春瑛,最后一把咱們打個賭如何?」
我贏了一下午,當然自信滿滿,「賭什麼?」
蕭時昀笑著說:「你輸了,就得給朕圓夢。」
呸,色批。
我不甘示弱,「你輸了,給我寫一千封情書!」
「一言為定!」
屋里點上了燈。
昏暗的燈光下,蕭時昀像變了個人,黑子在他手中,如一支攻勢兇猛的大軍,縱橫捭闔,變幻莫測,我額頭上漸漸滲出了汗水,吃力地左右開工,應付局勢。
靠,蕭時昀這家伙,藏拙!
眼看最后一步,蕭時昀即將把我吃拆入腹,他執子的大手一頓,突然落在了別的地方。
「哎呀呀,輸了輸了,春瑛啊,你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