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時昀只是看起來沒心沒肺,可實際上,誰知道呢?
最困的時候,我迷迷糊糊問他,十年后是什麼樣子的。
蕭時昀一本正經地說:「沒了那群毒瘤,政治清明,海晏河清,朕有一妻一子,幾個賢臣,下了朝抱著孩子聽聽戲,放放風箏,再從大臣里抓一個當夫子,空下來的時間都陪你。」
后來,小雀宮被圍成了銅墻鐵壁,我得了空只能在院子里溜達溜達,聽說宮里新來了幾個秀女,個頂個的好看,我老毛病又犯了,拿了畫來挨個品鑒。
如今我是貴妃,身邊多了不少察言觀色之人,但凡在一個畫上留戀太多,立刻就有人「替」我教訓她。
我還是聽到傳言,才知道有人打著我的名號欺負新人,這天中午我發了一通好大的火。
好巧不巧,蕭時昀來了。
他剛進門就厲喝道:「趙春瑛!誰給你的膽子!快把手里的恭桶刷子放下!」
我挺著大肚子,咬牙切齒地威脅宮人:「到底誰干的,自己站出來,別等我查,查到了統統給你們賣出去!」
蕭時昀半托半抱將我拉進屋里,打掉手里的刷子,冷著臉道:「不知道還懷著呢?你這雞飛狗跳的勁兒讓母后知道了,非得踹你兩腳。」
我氣得不行,指著自己鼻子道:「我趙春瑛從來都是友愛婦女,從來沒干過欺負人的事,他們砸我招牌,我能不生氣?」
蕭時昀壓著我的肩膀,摁在軟榻上,「行了行了,他們愛欺負就欺負,我知道不是你指使的就行。」
他看見我攤開在桌子上的畫,仔細端詳一陣兒,「有好看的嗎?」
我白了他一眼,「怎麼?想找一個?」
他嘖了一聲,「賞別人的,朕又不喜歡,別耽誤人家。」
我隨手指了幾個,卻沒想到惹到了人,晚上起夜時,一簇明亮的火苗自小雀宮東南角開始,眨眼工夫迅速波及整座宮殿。
我應該慶幸自己睡前喝多了水,在所有人都酣然熟睡的時候,我扯著嗓子喊醒了大半個皇宮。
就連蕭時昀都是睡意蒙眬地從被窩里爬出來,光著腳陪我站在小雀宮宮外,一臉木然地看著它燒成一撮灰……
蕭時昀氣瘋了,「他們這是要把朕一起燒死啊!反了!徹底反了!」
小雀宮的火吵醒了半個皇宮,蕭時昀的衛隊把剩下的半個也掀了個天翻地覆。
我從來沒見過蕭時昀震怒,整個夜晚,他都冷著臉有條不紊地下達一個又一個命令,天明十分,我已經記不清他揪出了多少人,又讓多少人當場自裁。
東方破曉,我握住了蕭時昀的手,他還在微微顫抖著,手指冰涼。
最后,他側過臉,「春瑛,你怕嗎?」
我眨眨眼,「有啥可怕的?我們老家經常有火躥房梁上去,人沒事就行。」
他說:「有人要害你。」
「不是活著嗎?害回去唄。」我肚子咕嚕叫了一聲,還有點犯困。
蕭時昀突然笑起來,最后緊緊將我抱在懷里,「好,我聽春瑛的,害回去。他們一個都跑不掉!」
小雀宮的燒毀只是一個開端,隨之而來的暗害層出不窮,無色無味的毒藥,不知哪里來的野貓,還有摻了紅花的安胎藥,我都習以為常了。
蕭時昀不放心,把我挪進了自己的寢宮,有大臣知道后,說了閑話。
蕭時昀氣得反唇相譏:「朕的地盤不住趙春瑛住你嗎?你先生個龍種出來。
」
結果給人家氣得半個月沒上朝。
隨著生產的日子逐漸臨近,蕭時昀「病情」更嚴重的了,總是疑神疑鬼,就連我的枕頭,他都扒開棉絮看了,才肯放心讓我枕著睡。
與此同時,蕭時昀在前朝大刀闊斧的整頓,仿佛有人在后頭攆著他。
我翻出了自己的小本本,偶爾在上頭寫寫畫畫,婢女好奇地問我,我就偷偷藏起來。
十月初八那天早上,我剛起不久,正穿襪的功夫,腹部突然一陣絞痛。
蕭時昀聽聞消息,朝服都來不及換,著急忙慌地趕過來,來到后得知宮口開全還得幾個時辰。
他揉搓著我的手,眼眶通紅,「春瑛啊,你疼不疼啊……」
我咬著牙,瞪著眼,「能忍……」
蕭時昀說:「我心疼啊,我忍不了啊……春瑛,你喊出來會不會好點……」
我疼出一腦門子汗,「你能不能出去啊……」
蕭時昀不,屁股跟黏在地上一樣,干耗著。
等到日頭高升,穩婆驚喜地大叫一聲,「娘娘,十指了,能生了!」
我早就疼得說不出話來,緊緊攥著蕭時昀的手,胡亂使勁兒。
蕭時昀在旁邊大氣不敢喘,除了干瞪眼,屁用沒有。
我氣得推他,「你能不能出去啊,我好煩……」
蕭時昀臉都白了。
第一次生孩子,沒什麼經驗,最后人都迷糊了,似乎聽見了小孩兒哭,也聽見了蕭時昀咆哮。
我剛要閉上眼睛,胳膊被人狠狠掐住,緊接著神智回籠,耳邊是蕭時昀的大喊:「趙春瑛,你敢閉眼朕就把孩子摔死!」
我眼皮子發沉,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做個人吧。」
誰生完孩子不累啊,累還不讓人睡了?
剛閉眼,蕭時昀又掐我,他是不是有毛病?
睜開眼,發現他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淚。
我問:「你哭什麼?」